齐麟手里小心翼翼的托着圣旨,站在韩世忠府门前,抬眼望着,好像陷入了深深的发呆当中。
他身后的大理寺官衙也只能停住脚步,齐麟在这些人面前从未笑过,向来都是以威严著称,故而他站在那里许久,也没有人敢于上前询问。
“呼……”他好像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吐出一口气来,眼神变了变。
“走吧,我们进府,不过……大家切记要小心从事,只搜其家,不可惊扰韩老元帅家眷……”
韩世忠从领军到解甲入朝,都是因为皇上对在外领军的大将心生猜忌,久而久之被剥夺了军权,但皇上毕竟还是顾念其功勋卓著,加上当年“苗刘之变”中救驾之情,非但没有为难于他,更是加封、恩遇并重。
当时皇上还选了一处宅院,作为他“养老”之用,可韩世忠并未接受,他还是回到了这个并不如何宽敞的小院子里,因为在这里有他与爱妻梁氏曾经的种种。
既然拼了半生的江山最终还是留不住,那么就回到那个只属于自己,只有回忆的地方,如此说来,当了半辈子将军的韩世忠,算是拿得起放得下。
齐麟并未遇到任何的阻挡就从外院进入内院,一个宽阔而苍老的背影就坐在那里,显得有些孤独,而在他身旁是一棵已经折断了的树。
阳光洒在韩世忠的背上,让他看起来比往常显得都更加通透,齐麟刚走进来他就看到了,微微一笑,横眉却不曾怒目。
齐麟看到韩世忠的一瞬间愣在了那里,以他所知韩世忠的脾气向来暴烈,此刻于府中相见时的情景他想象了无数次,但韩世忠还是出乎的他意料,并没有怒目横眉的手拿长刀、宝剑,挡在门前,嘴里怒喝一声“谁进来今天就试试我手中的剑!”
齐麟双手抱了抱拳,韩世忠点了点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这也是齐麟与他第一次站的这么近。
齐麟挥了挥手,手下之人自然知道,便如水一样涌了出去。
韩世忠再也不管其他,仍旧垂头看着那一段已经折断现在只剩下的树根,四周还留下了许多落叶。
落叶一点失去了根茎的给养便很快就会枯黄,人大概也是一样,顺风顺水、万丈光芒之下的人也最容易跌倒了就再也爬不起来。
韩世忠初解兵权的时候的确还不习惯,虽然皇上念及旧情,给他升官、敕封,但那些对于一个征战半生却壮志未酬的老将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于是,曾经的满怀豪情变成了赋闲在家,舞剑、垂钓、饮茶,不过这样的生活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人若是安逸的久了,谁又真的会去顾念战场和硝烟,只可惜爱人、友人多已故去,就算是不羁如他,又怎能不觉几分孤独?
这些日子以来,就算是他再怎么不在意,也不可能对发生的事还有背后隐藏的动机毫无察觉,隐约之中,他自然明白所有的线索和矛头都最终指向了自己,更为可怕的是每件事都是“点到为止”,并没有追查下去,这说明皇上已然在怀疑自己,只是暂时不动声色而已。
他抚了抚胡须,笑了笑,战场生死见过不知多少,“朝堂风雨”又有何惧哉!
齐麟就站在离
韩世忠不远处,他带来的大理寺衙役进进出出,他都丝毫未曾理会,只是看着眼前这位虎背熊腰的沙场宿将。
不觉间好像有些可怜,征战半生,什么风风雨雨没有见过?却不知道如今身居庙堂之高的他会不会像眼前这棵风雨中折断的树一样就此“折戟沉沙”。
过了好大一会儿,衙役们都已出来,其中一人在齐麟耳边说了几句什么,齐麟脸色微变,目光看向韩世忠,点了点头。
“韩老元帅,齐麟虽是奉旨而来,但也打扰了,这便离开……”
说罢,他带人离开,其间有人问他“这次抄家可是破了惯例,居然什么都没有,不知道韩世忠是不是提前知道消息把所搜集来的宝贝全都藏了起来?”
齐麟铁青色的脸顿时沉了下来,他双眉倒竖,冷然道:“奉旨行事,你还当是搜刮百姓?小心你的项上人头!”
那人见齐麟脸色极为不好,再也不敢言语,混进队伍当中。
很快,韩世忠家中查抄事件便有了结果,非但没有找到任何阴谋、策划的证据,更令满朝文武都想不到的是这位身居高位,曾领兵纵马天下的名将,家中居然毫无奢华之物,甚至比许多枝末之流的小官都还要勤俭。
有些人自然不信,很难想象韩世忠为官多年竟还能保持如此勤俭之风,皇上当着秦桧几位大臣的面询问齐麟对此事如何看待。
齐麟躬身跪地,直言道:“臣亲眼所见,韩世忠府上确无与案情相关的证据,就连奢华之物也没有,按道理来说,以他所立功勋与陛下隆恩,即便纵情享受也无不可,故而臣深信其廉洁之实!”>>
齐麟声音高亢,说完之后再拜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