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人……”
王夫人睡梦当中囫囵的吐出这样两个字来,虽然声音并不很大,但在秦希听来却极为尖锐,就像是一个长满了刺的东西哽在喉咙间,怎么也吐不出来。
“贱人……”
王夫人再次重复,嘴里说话的语气,甚至连神情都满是恨意。
秦希脑子里嗡嗡的响个不停,好像有无数只蜜蜂在盘桓飞舞,她很想把胳膊从王夫人的手里抽出来,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里。
可是,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不知道是自己被什么定住了身子,僵硬的不能动弹,还是王夫人睡梦当中伸出的那只手力量太大?
“贱人……”
第三声咒骂,就像是一道魔咒萦绕在秦希耳畔,她甚至都分不清到底是王夫人说了三次,还是自己出现的幻觉。
忽然,泪水一瞬间涌了出来。
面对这个中年妇人的时候,她习惯于逃避,如果不是此刻这些日子一直都卧床不起,秦希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从万安寺遇险,到护送夫人回府,她都觉得自己正在接近这个让她又怨又怕的女人,可是此刻就是那么犹如蚊鸣一样的两个字,将这些日子所有的努力都立即打回原形。
秦希的心如坠海底,那里面茫茫一片,看不到彼岸,她的心仿佛也再也无法打捞上来,就那么悬着,漂着。
窗外的天气也越来越沉闷,此刻好像也到了某个极限。
一阵大风吹来,吹的院子里的树,檐下的几串风铃都响成了一团。
没过多久,风便减弱下来,于此同时,豆大的雨滴开始零星的掉落下来,仿佛是憋闷了太久的心情,终于在到达了那个极限之后便开始释放。
最开始的雨滴还很稀疏,但很快响声就连成了一片,打在地面上,“噼啪”作响。
风吹的雨丝倾斜的打在了窗纸上,那声音变得越来越真实,好像就打在自己耳边一样。
秦希忽然发现,一直鸣叫不停的蝉声在雨中安静了下来,看来这些“家伙”也是在欺软怕硬,在风雨当中也早早的隐藏了行迹。
可是,自己此刻所有强撑起了的坚硬外壳都暴露无遗,她的乐观、任性,甚至是刻意装出来的嚣张跋扈,都变成了眼泪,跟窗外的风雨一起飘落。
她想起了从家里跑出去的那个晚上,虽然她没有想过要轻生的念头,但伤心却是真的,如果不是洛北出现,或许她会哭上一整个晚上。
此刻,她是多么需要一个肩膀来依靠,哪怕那个肩膀并不宽厚,只要能给她一丝安然和平静就好。
王夫人仍在睡梦之中,秦希的手终于挣脱了出来,她再看眼前这个中年妇人的时候,眼里却没有了恨意,因为她忽然发现这个女人看起来也很可怜。
她怨恨的一定也不是自己,而是那个连自己都未曾谋面的“娘亲”,再深一点,或许也是怨恨那个伟岸的男子。
这时候,从院子里传来说话的声音,虽然秦希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但还是听得出,其中一个是父亲,另外一个是汪锦瑜。
想起了那个跟自己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少年,他那副似乎永远都挂着一种让人难以拒绝的笑容好像早就成了自己心中最是熟悉的一个画面。
记得从小时
候开始,汪锦瑜就一直喜欢跟在自己身后,不管是风雨还是打雷,甚至是跟城里更大的孩子打架,他都毫不惧怕,好像认定了什么一样。
想起汪锦瑜被自己欺负的种种场面,他从不敢告诉家人或是自己的父亲,因为他似乎总是怕一旦说了出来,自己便再也不会跟他一起玩了。
多么幼稚的年纪,多么率真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