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说,洛北才发现,那个黑脸大汉的一双大手掌上布满厚厚的茧子,那些茧子并非乡下汉子所能有的,而是长期手握兵器才会留下来的印记。
他看到这人手上的老茧不禁想起了杨再兴,他手握银枪,留下的便是这样的老茧。
看着看着,洛北有些出神,手里的茶碗竟掉在了桌子上,“铛”的一声,引那黑脸汉子把目光也移了过来。
他眉间满是怒意,本有心事难以发作,这时看到洛北和岳雷不禁气不打一处来。
“大哥你总说莫等闲,白了少年头,我看如今是少年不知愁滋味,我这般年纪的时候哪里还会娟秀秀的端着茶碗,早就大碗喝酒上阵扛枪了!”
那瘦猴一样的汉子赶紧拍了他一下,使了使眼色,哪知道根本毫不管用,他竟直接站了起来,拿起桌子上还剩下的半坛酒,一手抄起酒碗,几步就跨到了洛北和岳雷面前。
“我说两位小兄弟,喝茶多没意思,那也不是男子汉该干的事儿,不如跟大哥哥我一起喝上一碗这个东西,保准儿你俩不虚此行!”
说罢,没等洛北和岳雷准许,竟直接坐在了那里,把碗放在桌面上,二话不说便倒酒。
岳雷心中暗笑,看黑脸汉子的性子倒有几分像是牛皋,就是在岳家军中也唯有父亲一人能管的了他。
他端起茶碗把里面仅剩的茶水倒了出去,也二话不说与黑脸汉子酒碗并排而放。
黑脸汉子看了看眼前的这个少年,双眉轻挑,似乎是没想到对方年纪如此轻就敢接自己的招儿。
他也毫不示弱,把岳雷的碗里也倒满了酒。
二人各自端起酒碗,汉子一拍桌子,豪情不减,大口灌酒。
岳雷苦笑着看了洛北一眼,好像在说:“放心,我心中有数……”
两个人就这样,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喝酒,洛北从来没见过有人这样喝酒,简直是牛饮一般,他更不曾知道岳雷竟有如此酒量。
半坛子酒很快就见了底,瘦猴汉子正要起身,却被大胡子拦住,他扬了扬头,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直接丢给了摊主。
“给他们上酒!”
摊主收了银子,自然是开怀无比,对于这些外地来的“豪客”他自然是高兴还来不及。
最后,摊子上只剩下两桌,直到天色渐晚,黑脸汉子的眼睛已经有些迷离,但他还是端着碗,不愿服气。
他一张嘴便是一个酒嗝,满口的酒气。
“怎么可……可能……你怎么能喝的过我……不可能……我们再……再来……”
岳雷看着汉子,眼中不知哪里来的一阵颓败之情,刚才豪饮的情绪顿时没了,他把碗放下,摇摇头说道:“就算是我赢了你又有什么意义,不喝也罢……”
说罢,他便要起身与洛北离去,这时候跟黑脸汉子同桌的两个人早就将他扶住,大胡子也站起身来,对岳雷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酒钱我已付了……”
岳雷抱了抱拳,没有说什么,洛北刚要说感激的话,却被他拉着走了出去。
“他们不是普通的外地人,说不定是朝廷的暗哨,快走……”
大胡子望了望两个少年的背影,然后目光又转向大理寺的高墙,眉头不禁深锁起来,这时候那黑脸汉子竟也从醉意中重新站好。
“大哥,你看这两个小崽子到底是什么人?”他说话的语气中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大胡子点头道:“岳帅入狱,成为朝廷与金人议和的牺牲品这几乎已成定局,我们兄弟在这里转了也有些日子了,大理寺墙高院深,看来除了来硬的别无他法,反正你我兄弟也早就没想着要活着回去……”
……
临安城上的天空足足已有七天未开一线。
就那样阴着,抬头仰望竟找不到一丝缝隙,在这七天里,未落一滴雨,也未下一片雪花。
大理寺里依旧戒备森严,七天里朝廷没有再派人前来,更没有对岳飞再有动刑审讯的意思,直到今日,刑部、兵部与枢密院、中书府诸部官员共同商定了岳飞与其子岳雷及部将张宪之罪,决定于三日后处斩于风波亭。
这一次不同于上次捉拿岳飞三人时,甚至连关入大理寺时都是大张旗鼓,真正定下刑期之时,反而低调了许多,也许身在高位之人也不想此时再生事端,这也防止岳家军知道此消息后举兵造反,只要是先行处死了岳飞,就算是岳家军再怎样也就于事无补,到时候与金国议和之势已成,十万大军自然失去了更多的意义,若想造反,兵部早已布置了几只大军在三日只能便能向其靠拢。
齐麟面对口沫横飞的诸位大臣竟一句话都未曾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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