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有心要耍你,又何必费这么大的精力呢。”摇了摇头,宁玄意还只是笑:“我是真心要与贪狼一族合作,原先许诺给你的好处也都是真的,只不过如今要在盟友的队列中多添上一位而已,狼主素来心胸宽广,不至于如此耿耿于怀吧?”说着,她素手轻抬,举止优雅地就为苍彧倒了一盏热茶,还体贴万分地推到了他的面前,这才慢悠悠地继续道:“知道你不喜雍都的白茶,这是特意寻来的普洱,口味会更重一些,权当是我的赔礼了,多少给几分面子?”br听着她仿佛闲话家常一样的平淡口吻,那原本横亘在苍彧心上的一根尖刺登时就有了缓缓消退的迹象。伸手抚上杯盏,感受着那热融融的暖意,苍彧才把杯子端起来举至唇畔,忽地一个激灵,猛然就意识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你怎么知道本君不爱喝雍都的白茶的?!”而且,就连他唯一能接受的茶水是普洱都知道!如此细微的点,一向都少有人知,便是心眼儿多得跟蜂窝似的徐恪都从未留意,就更别说是他主动透露给旁人的了,宁玄意又是从何处得知的?!难不成,这个女人在暗地里还对自己进行过某种不为人知的详细调查么?br“我说过的啊,我们是有交情在的。这些细枝末节,我一向很注意的。”挑了挑眉,宁玄意的表情在这一刻看起来生动而戏谑:“苍彧,昔日你连我的生辰都能记得那么清楚,难道现在就想不起来都把自己的这点儿小习惯告诉给谁了么?”br生辰?他从不知道宁玄意的生辰,甚至不知道任何一个其他女子的生辰,唯有一个人,一个已经不在这世间存在着的人……苍彧那一双拉开数石强弓也从来稳如泰山的大手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连连颤抖,以至于杯中的热水泼洒而出,直接就溅到了他的手背之上,使得那一片在瞬间就变得通红。然而他却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知觉,再感受不到丝毫的疼痛一样,依旧木在原地,一动不动。br“三日之后就是你的生辰了,这是贺礼,先行送上。”他将族中珍藏的一枚墨绿色的猫眼石送给了那个人,仅仅是因为他觉得这东西跟她的气质很配:“如果不喜欢就丢掉,反正不会退还给我,我不会收回来的。”他没有太多的贪图之心,只是单纯的欣赏和悦慕,毕竟人的一生能得一知己也是相当不容易的。br“这么美的东西丢掉就可惜了,我会好好收着的,也谢谢你的好意。”女子笑得明朗非常,一如草原上飒爽的晨风:“不过,既知是三日之后,难道你就不打算亲至雍都替我贺寿么?我记得我们只约定过你贪狼不可犯我大雍边境,却没说过不让你踏足大雍国土啊。若是你以朋友的身份来访,我一定会隆重欢迎的。”br“呵,我可喝不惯你们大雍贵胄喜欢的清淡白茶,相比之下,还是边境的普洱更得我意!”败了就是败了,他认输,也遵守约定,可要他以战败者的身份去向大雍俯首称臣,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这一辈子,他都不会以卑微者的姿态踏进雍都半步:“我认你这个朋友,可我没说过会认大雍为朋友!”尽管她和大雍密不可分,但在他眼中,这两者之间是有着显而易见的区别的。br她失笑,但最终也没有勉强,带着前来签订协约的大雍使团就风一般地离开了天狼城:“行,这份情谊我记下了!来日方长,必有回报的那一天,你且等着吧!”br那句话和着她的笑声一起消散在风里,却在他的心间留下了重重的痕迹。于是他下意识地开始等,等了一天又一天,最后没等到她践诺,却等来了她身死家灭的消息。br“你……你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嗓音已然沙哑,甫一开口便是近乎低吟的一句:“你是……云千雪?”那三个字的名字,轻声到低不可闻,然而在苍彧的心里,却是重如千金、不可亵渎,所以连当面说出都带了几分小心翼翼。他实在是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女子,和曾经那个让自己放下家国立场、惺惺相惜的人,居然会是同一个!明明她们两人之间全无相似之处啊,而且,不是大雍方面亲自传出的消息么,说是云后已死、确凿无疑,怎么会在突然之间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br苍彧只感觉自己的脑子在这短短的片刻时间里乱成了一团。他理不清这其中的关节,也再想不通这几年以来发生的桩桩件件,他只是几近愣怔地盯着面前的这个人,一时间忘记了所有的言语。br云千雪,宁玄意……她们,真的会是同一个人么?br“是,是我。”看着他差不多完全失态的一系列动作,宁玄意的笑意也变得无奈而苦涩了起来。站起身来,她从苍彧的手中拿过那小半杯茶,又自袖中取出一块白色的丝帕塞进他的掌心让他擦拭,声音轻柔地仿佛恋人的低喃:“我答应过要回报你的情谊的,这件事尚且还没有做到,岂能那么轻易地就死去呢?”br“可是,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的?”无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帕子,苍彧仍旧没有动弹,只是越发下死眼地紧盯着宁玄意,像是要透过这张才熟悉起来的脸孔,看到那个以往相识相交过的灵魂:“而且,你为何摇身一变成了南诏的护国公主,又为何要转过头来对付大雍呢?那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萧隐他,又究竟是对她做了什么,才使得那个曾经视大雍的一切如生命的女子改变得如此彻底,竟连一丝一毫昔日的印记都不复存在了。br“这些么,那可就说来话长了。”幽幽地叹了口气,宁玄意敛去面上的笑容,继而变得漠然到了极点:“我只能说,我还是我从前的那个我,可大雍,再不是我愿意为之守护的那一方故土了。”更重要的是,那个人,他变了,于是,一切就注定要用这样的方式开始,直到所有的故事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