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停了?继续。”阮软瞥了瞥低下头的少年,心下有些无奈。明明长了张那么惊艳的脸,做什么总低着头呢?简直暴殄天物。
没能听到阮软心中的吐槽,沈殷抿紧
唇,又专注于剥葡萄这件事中。一回生二回熟,渐渐的,他扒葡萄皮的技术有所长进,至少不会再将上边的果肉掐掉了。
又一颗剥好的葡萄送到嘴边,已经有些饱了的少女侧了侧脸,拒绝了投喂:“剩下的赏你了。”
说着将桌上的小人书捞到手中,津津有味看起来。微风吹得枝头的树叶沙沙作响,太阳光的温度刚刚好,照在身上带了点暖意。歪在躺椅上的少女不多时就没了动作,小人书盖在脸上,好似睡着了。
在旁边伺候的沈殷确定少女不会突然醒过来,才将手上捏了许久的葡萄悄悄送进嘴里。一口咬下,汁水四溢。
是甜的,他咂着嘴回味。因剥皮手指上沾了甜腻的果汁,小少年觑着阳光下自己的食指。良久,他神色诡异地将那根手指放到嘴边,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春日的午后暖洋洋的,在躺椅上小憩了约莫半个时辰,阮软半掀着眼皮醒了。上身一坐起来,盖在脸上的小人书就啪的掉落于地。正想弯腰去捡,一只手已经将其捡起递到她的跟前。
顺着那只手往上,她对上了少年漂亮的眼睛,微微忪怔:“你怎么还没走?”
“没人让我走。”许久不曾开口说话,少年的嗓音低沉又有些沙哑,语速慢慢的,短短几个字还讲得不流利。
“你不是哑巴呀?”阮软惊奇地看着他,眼眸中霎时就有了光,面上的神情跟第一次瞥见他的异瞳一样惊喜。
少女站起身围着他转了圈,笑意盈盈地问:“你有名字么?没有的话,我给你取一个?大黄、二黄、小黄,你喜欢哪个?”
“有名字。”沈殷费力地吐出一句话:“沈殷,我叫沈殷。”
他虽是蛟龙,但从出生起就被遗弃在泫水之滨,是一条好心的老蛟龙收留了他,给他取了这个名字。可惜那条老蛟龙没能等到他化成人形就病死了,从那以后他就独自在泫水中生活。
泫水其实是一片特别大的海域,里边什么生物都有,但主要寄居的是蛟龙一族。孤苦伶仃的沈殷是想过回归族群的,可是族人似乎并不待见他。一开始他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才晓得将他遗弃是全族人的决定。
这涉及到一桩蛟龙王族的秘辛。他
的父母出身王室,是嫡亲兄妹,然而却媾和了,还怀了一个孽种。这不仅事关王室的脸面,要是传出去整个蛟龙一族都面上无光。本来是想让这孩子胎死腹中,奈何这孩子怎么被折腾都没有流掉,还是生了下来。
一出生就该被弄死的,可是初次做母亲的蛟龙公主不忍心,苦苦哀求之下,族人决定将他抛弃在泫水之滨。是生是死,听天由命。
他活下来了。但生长期太长,体内特有的蛟龙血脉并未觉醒,他除了化形什么都不会,更别提保护自己。因而老是被海里的其他生物欺负,找到蛟龙族群后又被他们打了一顿,驱赶得远远的。
那些小蛟龙也跟着游了很远,将受伤的他团团围住,笑嘻嘻地去拔他身上的鳞片。鲜红的血将那一团的海水都浸染成了绯色。疼得沈殷都快没知觉了。
后来蛟族叛乱,天界镇压,下了灭族的追杀令。生活于泫水中的蛟龙尽数被灭,沈殷躲得远,也被战火伤及。流落到人界后,发现他无法转换真身了。除非血脉觉醒,否则他只能一直保持着人的样子。
或许这样也好,原本他就讨厌自己丑陋不堪的真身还有那无法宣之于口的身世。少年思绪飘远,被软甜的声音一唤,登时回了神。
“沈殷?”阮软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小脸上闪过一丝遗憾。尽管这个名字也还好,不过这就意味着她取的名字不能用了,心中多多少少有点可惜。
“沈殷就沈殷吧。我现在不想动,你抱我回房。”少女张开双臂,等着身旁的人伸手抱她。但等了一会儿没动静,她撩开眼帘,看到少年红了耳根,跟木头桩子似的杵在原地。
“脸红什么?”阮软白嫩的手指戳在少年的胸膛,偏头细致地看着他,眼眸黑亮,弯了弯唇角道:“你在害羞吗?”
少年的脑袋习惯性地低了下去,让人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可是通红的耳朵已经将他出卖了个干净,分明就是羞涩啊。
长得好看的人果然做什么举动都是那么赏心悦目的。阮软细细地观赏了一番,心中颇为满意。难得善解人意一回,摆摆手:“那就算了,我自己走好了。”
刚转过身就感觉身子一轻,少年的手臂穿过她
的腰肢,将她小心地抱了起来。身材瘦削,可是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似乎害怕将她颠簸下去。走进房门将她轻放在床榻上,抿着唇的少年退到了一旁站着。
“过来坐。别站那么远,我都看不清你的脸了。”阮软将床榻侧开一个角,示意少年过来。
踌躇了半晌,沈殷小步挪过去,在一步远的位置站定,怎么也不肯往前了。阮软眉梢微挑,也没勉强,将床头的一个香包丢了过去,手肘百无聊赖地撑在床边:“这是我喜欢的花香,希望下次你抱我的时候,身上会是我喜欢的味道。没事了,下去吧。”
少年手中捏着香包,沉默着退了出去。匆匆回到自己那个偏僻的小房间,房门一关,他感觉到自己心跳如鼓。将手中那个素白色的香包凑到鼻尖轻嗅,真的与少女身上的香气一模一样。
涨红着脸,沈殷有些不知所措。直勾勾盯着手上的香包看了许久,最后深吸口气,将它珍重地放到了自己的怀里。
这一夜,枕边萦绕着好闻的香气,少年做了一个好梦,嘴角也隐约带着笑意。他梦到妖精似的少女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在他的耳边吐气如兰,一遍又一遍软声唤着他的名字。他的手指滑过少女细嫩的肌肤,落在了她的红色系带上。
只要拉开那根系带,少女将毫无遮蔽的瘫软在他的怀里。可他醒了,此时天光大亮,窗外枝头还能听到几声雀跃的鸟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