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夜色微凉,湿气太重,两位为何还未歇息?”张士和走向甲板,遥遥拱手。
“原来是张兄,我陪公子看看月涌大江,星垂平野的壮观景象。张兄为何还未休息?”
“今夜我负责巡船警戒。据传此地今日颇多盗匪肆虐,这虽是宇文阀商船,可毕竟少了几分朝廷水师的威慑之力。难免有宵小想要趁火打劫。”
盗匪往往与世道有关,而眼下的世道确实是群魔乱舞。李子通,杜伏威,窦建德,翟让……各地起义之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相应的民生维艰,而朝廷的因过度损耗战力,此时非但对镇压各地义军捉襟见肘,就连平日里的盗匪也难以压制。
宇文阀的商船尚且如此,可想天下间的民众生活在什么样的大环境之中。
烽火狼烟,几乎已经燃遍大隋每一寸土地。不过有些是义军攻伐,有些是朝堂之争而已。
“不过有两位坐镇,想来没有盗匪敢前来送死!白日里石兄的一套掌法当真是让人惊艳,当然,我虽未看到顾公子出手,可其风采已经将我折服!不知,顾公子可否解惑一二?”
“哈哈,不怕被张兄笑话,公子境界太过高远,又似乎不太擅长传道解惑。”
“是我孟浪了。不知公子是何等境界,如此高屋建瓴,让石兄都难以体会其言语精妙?”
面对顾凡背影,张士和丝毫没有被忽视的自觉,仍旧用言语试探着。
顾凡终于回转头颅,张士和看向顾凡眼眸,眼中探究之意不减,更是多了三分崇敬。可他的示好并没有得到顾凡回应,他从顾凡眼中看到的不是情绪,而是星斗运转,日月轮回!
《山海经》中曾记载有神明浊九阴,其目闭则为黑夜,其目睁则为白昼。而如今被顾凡看上一眼,张士和感觉自己正在经历无数日夜交替,岁月轮转!
看到张士和呆立不动,精神波动都被压低到极致,石龙不由苦笑,“公子,何至于此。”
“太聒噪。”被从沉痛回忆中拉扯回来,顾凡似乎无心再待下去,转身走向船舱。
石龙绕着张士和转了两圈,这个近乎媲美三个月前自己身手的家伙,竟然连公子一个眼神都抵挡不住!可笑自己当初还疯狂攻击公子上百招……想到这里,石龙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公子从未说过他的功夫到底有多高,可见微知著,绝对不比当今三位大宗师弱!
精神运用之法,妙用存乎一心!这几乎就是道家所谓的“目击”之术了吧?!
“现在知道到底有多高了吧?!天有九重,他居其一啊!”
石龙豁然伸出手臂,一把将呆愣当中的张士和拉到身边,三道破风声刚在耳边响起,三支纯铁打造的箭矢已经到了张士和刚才站立的地方!
转头看看消失在船舱门口的顾凡,石龙不由苦笑,张士和这个巡船之人被公子制住,现在他只能顶在前面!公子一心磨炼寇仲和徐子陵,自己还曾心有不忿,好嘛,现在机会来了!
“咄咄咄……”三支铁箭插在甲板之上,一道冷喝之声自前方江面上传出,“来船靠岸!”
“这可是宇文阀的商船!”石龙放声高呼,“何方好汉竟然如此不识趣?”
“宇文阀又如何!要想从此路过,就必须留下买路财!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淮杜伏威是也!孩儿们,并帮夺船!我倒是要看看,宇文阀有什么了不起!”
“哈哈,杜伏威若是知道有人在这里冒充他的名号为非作歹,怕是立马回杀过来。”
杜伏威可不是无名之辈!江淮之地的义军首领,麾下健壮如云,高手众多,论名望远在李子通之上,他和辅公祏(石音)此时刚帅兵攻下厉阳,哪有时间来这里劫道?
几点星火骤然放亮,十几艘小船被摇的飞快,在水面上如同箭矢,劈波斩浪朝着大船而来,火把将大半江面照的通红,船上着上身的水贼各个眼球充血,面膛涨红!
赵破阵嘴角微撇,带动脸上巨大伤疤,面色看着更加狰狞。他手持铁胎弓,站在船首。
他本是江淮一地义军首领,可惜建业九年被杜伏威、辅公祏吞并,自己非但丧失地位和手下,就连面上也被辅公祏劈了一刀,成为惶惶丧家之犬后,他堂堂义军首领竟然只能没品的干起拦江打劫的勾当,不用“杜伏威”之名都对不起手下这帮吃喝都愁白头的兄弟们!
伸手自腰间箭囊之中抽出一支纯铁打造的箭矢,箭矢锋刃之下是一个仍在滴着油脂的布瘤,赵破阵眼睛微眯,斜跨一步,搭弓引箭,顿时铁胎弓张满如月,随着他拇指放开坚韧的牛筋弓弦,箭矢顿时飞掠而出,速度竟然还在刚才三个箭矢之上!
正在举着火把嗷嗷吼叫的喽啰只感觉头顶一凉,眼前便出现一道火光,正以流星赶月般的速度朝着前方的大船飞去!
好一手箭术!这等人物为何冒名顶替杜伏威?
石龙掐断念头,晃身之间身体已经站在甲板栏杆之上,只见他沉腰蹲马,双手在胸前一划一引,一道若隐若现的龙形气劲出现在双掌之上,他奋力前退,那气劲骤然发出虎啸龙吟之声,将水流拍击船体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烈火箭矢被龙形气劲一口吞下,飞向船体的飞爪钩锁拍杆全都被震飞而出!
一道人影出现在三层甲板上,他身着锦炮,脚蹬凌云靴,头戴金玉钗冠,身形在周身薄雾中若隐若现。
一个个兵丁或是穿戴整齐盔甲,提枪跨刀。或是衣衫不整手持长刀或长枪,乌压压一片挤向甲板,寂静的夜色顿时变得更加喧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