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烨时常觉得坐在高高在上的皇位上孤独,但每当看到大家为正平惊叹,就像是看到晏承书的延续一样,好像又不那么孤单了……或者说,孤单早已深入骨髓,他有孤单陪伴,就觉得好像一切都好。
转机是穆阳回来。
他终于有了一个有着相同记忆的人,那过往太过残酷,一年一次见面不足以将腐肉剜开,只有常常见面才能回忆。
果然,在树下坐了一会儿,穆阳提着酒壶来了。
他身量比起当年更加高大了,魁梧壮硕,五官沧桑锋利,一举一动矫捷警惕,眼角暗藏锋芒,是一位真正久经沙场的战士。
自从郢州成为一片汪洋后,晏承书当初豢养在江南的私兵迅速成为作战主力。
战士们当初在江南即为水军,在郢州一战中神勇非常,穆阳带着他们,直接拿下了国库空虚的乌国。
晏承书当年留下的所有东西,有些起初貌似不起眼,但在他一步一步实现统一齐国的过程中,才能知道那些东西的眼光有多么长远。
那是一位空前绝后的睿智之人。
齐烨总会说正平像他,穆阳默默喝酒,然后道一句:“哪怕只有万分之一像,都是齐国之幸。”
他也觉得像。
但不够。
不会再有晏承书了。这世界只有那么一个人,空前绝后,如流星短暂出现,绚烂夜空,然后急速消失。
两人又喝了一夜。
齐烨说,“我本志在当一个逍遥王,在太子的庇佑下,走遍齐国上下。但现实是我从未见过这山河的辽阔,被人称赞为明君,但实际上我所做的,不过是延续丞相留下来的东西。”
在丞相府的时候,他们没有高低之分,也不考虑现实重重限制,穆阳又喝了一口酒,顺便给树一瓢:“你五十了,在皇宫里养着,哪还有精力走遍齐国。”
齐烨也给树一瓢酒:“我打算给正平找些事做了……让他出去,找一个孩子。不论是谁,只要他愿意教,能教出来,我就能走了。”
“为什么不直接找正平,找个孩子的话,你至少还要等十年。”
“正平说我异想天开,他虽然现在当丞相,但他本质还是个道士,是要走的。呵,这点也像丞相,什么都打不断他脑子里的计划。十年啊……丞相当初比我难多了,他也过来了。”
两人齐齐给树倒了一瓢酒。
齐烨一边倒,一边问:“是不是因为我们一直给树倒酒,所以它不结果?丞相说三年后请我吃枇杷,三年又三年,这棵树就是不结果。”
穆阳已经喝多了,没有章法地重复齐烨最后一句话:“不结果……”
齐烨把额头靠在树上。
“丞相啊,你给的树为什么不结果?为什么啊?”
第二日五更,徐公公带着大氅来叫齐烨上朝了。
这位早已不是壮年的皇帝打了个喷嚏,红着一双宿醉的眼睛上朝。
他有帝王威仪,坐在高处,有珠玉流珠遮挡,无人敢窥视,没人看到他有些疲倦的样子。
穆阳行军打仗的时候习惯了几天几夜不睡觉,也没人发现他的变化。
没人知道,他们的陛下在前一夜早早和太尉商量好了未来。
下朝后,齐烨留下正平交流。
大家习以为常,没人注意到,这次交流后,正平出去了一趟,从外面带回来一个五六岁的少年。
齐烨一直不曾开过后宫,身边也没有孩子,早就有人几次三番上奏过。只是统统被齐烨无视了。
他并不是无用的君主,镇压百官,只凭他想或是不想。
就这样到了六十多岁。
毫无提示地,他过继了一个太子。
群臣还没来得及哗然,接着他就又迅速退位了。一切快得人措手不及,他已经到了当年的郢州,现在的郢湖。
穆阳也在,他骑着马,手指-->>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