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枚脑中轰鸣一声巨响,她从没想过她最后面临的选择会是双输。
通常子女不听话,结局都是由父母来斩断关系,他们占据着孝道的制高点,子女要是不从,便会遭受千夫所指。
她们小区有个老姐妹就是,闺女不听话,铁了心要跟一个大她20岁的老男人,可闺女选的女婿跟自己年纪差不多,都是白发人,谁送谁走都难料,二老打死不同意,偏偏闺女也是牛脾气,最后二老只当没生过这个讨债孩子。可是这么多年桥归桥路归路,小区里都还有老人在背后议论,说起这姑娘就不是东西。
虽然池枚平时不会发表意见,但她心里也这么觉得,因为大家都这么觉得,天高水远又不沾亲带故,谁真正关心你最后过得幸不幸福?有时就连父母也会说出“你这样让别人怎么看我”的类似言语,好像别人怎么看,他们就必须那么生活。
你有过这种委屈吗,自己的快乐,不如父母的颜面重要?
事实多半并非如此,只是与众不同让人恐慌,他人的目光是一柄双刃剑,它驱使人们用相同的模式过完此生,别无差距才能让人平衡,生存环境因此安稳,但求同去异,许多鲜明的天性也会慢慢消失,追求自由、敢爱敢恨、及时行乐,都是在生命线上渐行渐远的人心底的奢望。归于大众的人不该有棱角,最自由的人必定最孤独。
池枚不明白常远忤逆的底气从何而来,她生他养他付出了一切,无论如何不会害他,难道听她的话,不是他该付出的报答吗?
“你就……”池枚哀求地看着常远,声音颤抖地十分厉害,“你就、就这么孝顺我吗?”
到了伤心处,膝下有钻石都不行,常远的眼泪来得突然,他擦得也迅速,然后这种痛苦和快乐都会出现的表象好像将他心头的负担也一并冲去了些许,开弓没有回头箭,常远越往后说,就越来越感觉自己冷静地有些狼心狗肺了。
“妈,我非常爱你,也很想让你满意,我不是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你不能接受、你会难过,甚至我和爸最害怕的,会严重影响你的情绪,我都担心过。可你
也要知道,你一口一个终生不愈的儿子,也想在一些人的身边,过正常的生活,你常常唠叨让我注意形象、出去走走、多交朋友,我现在都做到了,这真的不能让你觉得,我过得比以前好吗?”
池枚是过来人,如果让她去回想青春时热恋的甜蜜,很多事她已经模糊的记不清了,她说:“可是爱情的保质期有多久呢?常远,你要是指望靠这两个字撑一辈子,那就大错特错了。”
常远:“有人天,有人一辈子,不合适就不合适,什么保质期?”
可你不是别人啊,我的儿子,池枚悲痛地想到,她指向邵博闻说:“那你怎么知道这个就合适了?”
常远觉得她在胡搅蛮缠,他沉声道:“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不过下去谁都不知道!妈,你不要整天在脑子里瞎想,把我想的全世界最惨,你知道你每次这样我是什么感觉吗?我觉得你是全世界最瞧不起我的……”
啪!
池枚两眼赤红,一股戾气刺激得她想也没想就提起一巴掌朝常远脸上扇了过去,在她心里谁都可以指责她,但他常远不可以。好在专注旁听的邵博闻忽然伸出手,将那她的手心拦在了自己的小臂上。
虎子短促地“啊”了一声,直接将脸拱进了他爸怀里,好了,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常远感觉眼前黑影一闪,脸上有种没反应过来的怔忪。
常钟山也没想到池枚会这样,他立刻伸手按住了她的另外半只胳膊,劝阻道:“你这是干什么啊?”
邵博闻捏住池枚消瘦的腕骨,半抱着虎子站起来将它轻轻地放回到她面前的桌上,他不想让池枚觉得他在耀武扬威,因此一直很沉默,但这种顾虑即将失效,因为冷静对池枚来说成了浮云。
“阿姨,你冷静一点。虎子每次不听话,我抽完他的屁股立刻就会后悔,将心比心,您肯定也是一样的心情,咱有话好好说行么?”
“没法说了,”要不是邵博闻手上的温度池枚可能还察觉不到自己竟然这样冷,她打了个寒颤,然后边哭边笑,“他的心偏向你了,我说什么都错,算了我老了,也累了,管不动他了,小邵,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
邵博闻做洗耳恭听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