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外的山岭绵延,满山黄叶,林木萧萧,处处写尽了秋意。
虚谷老人所说的神仙洞在这方圆百里颇有名气,时常有人前来游赏拜祭,为方便行走,当地人便在山间开凿了一条粗陋石路。他们四人沿石路深入山中,行至山腰,果然听见了潺潺流水声,举目望去,远处一条白练似的瀑布垂落山崖,其下寒潭如碧,溪流如银,夹岸的红枫热烈似火,枫叶迎风摇落,逐水漂流。
江离被这景色吸引,不由得放缓了脚步。
戚朝夕跟着放慢步伐,与他并肩,看着他的侧脸问:“美吗?”
“嗯。”江离点了头,仍赞叹地望着远处。
戚朝夕的目光也没从他身上移开,又道:“天底下还有许多比这更好的风景,以后我带你去看?”
“……”江离转头对上他的视线,无言良久,在衣袖的遮掩下悄悄拉住了他的手,才低声道,“我很想答应你。”
戚朝夕握紧了他的手,闻言心念一动,拇指不自觉地摩挲着他的手腕,情不自禁道:“江离,我在想……”
“到了。”虚谷老人突然出声,他和江兰泽走在前方,已停在了一人多高的山洞前,洞顶以朱砂描出了篆体的‘神仙洞’三字。
江离看去一眼,复又转向戚朝夕,问道:“什么?”
戚朝夕微微一顿,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没什么,一打岔就把话给忘了。”
两人不露痕迹地松开了相握的手,跟着走到了洞口前,洞窟内高阔幽邃,婉转曲折,一眼望不见头。戚朝夕捡起一块足有拳头大小的石头抛进洞中,石头骨碌碌地往深处滚去,除了回荡的响声,什么也没惊动起。
“这就进去?”虚谷老人问。
“走吧。”戚朝夕道,却见江离正警觉地环顾四周,便随之往山林中瞧了一眼,“怎么了?”
江离道:“我总觉得有人在看我们。”
“没有吧。”江兰泽转头张望,周围林木不复夏季的繁茂,瘦枝疏叶间并不足以藏人。
戚朝夕没说什么,抬手揽住江离的肩头,走入了山洞中。神仙洞内阴冷晦暗,勉强视物也只能看见粗粝的岩壁,可往深处走
,前方反而透出了一丝白光,走得越近,那光越明亮,仿佛刺破黑夜的一道曙光。
待他们转过最后一道弯,视野豁然开朗,面前的溶洞宽阔得如同大殿,然而没有人等候在此,溶洞中仅有许多天然生成的石柱,正中的石柱被雕刻成了一个高大雄伟的男人,高抬的手臂贴着洞顶,仿佛是以肩背撑起了这沉沉山岭,溶洞外是一截断崖,天光放肆地涌入,将石像映出了几分神性,崖外的朦胧远山和淡淡雾气也成了背景陪衬。
走得近了,才看清石像的脚下还摆着一只小小的青铜香炉,戚朝夕仰头端详着石像模糊的面容,问道:“这是供的哪路神仙?”
“当地人称它为天父神像。”虚谷老人道,“其中还有个故事,说他是天上神君,因为与凡人女子相恋生子,触犯了天条,玉帝将他和孩子囚禁在此山中,他不忍孩子被囚困一世,便将山撑开了一条裂缝,放孩子自由了。”
“所以他背后的断崖就是被撑开的裂缝?”江兰泽恍然大悟,认真地拜了一拜,“天父在上,求您保佑我父亲安康!我在平川镇耽搁了这么多天,也不知道父亲的病情怎么样了,可千万别恶化,一定要等到我回去啊。”
江离默默地凝望着石像,有些出神,然后他观察起了周遭,却没发觉任何异样。
酉时转眼便至,依然无人到来。
想来对方下了战帖相约,总不至于临时反悔,江兰泽沉不住气道:“该不会是咱们猜错了吧?”
戚朝夕靠着石柱,望了眼断崖外的天色,又与江离对视了一眼,道:“再等等看。”
不知过了多久,江兰泽等得无聊至极,想要再开口,忽见江离神情一动,转向了来时的洞窟,他随之看去,岩缝阴影间缓缓流出了一道蜿蜒黑痕,像是哪里渗了水,不等走近细看,黑痕猛地吐出了殷红的信子。
江兰泽惊叫出声:“蛇!”
正应了他这声喊,蛇腹贴着岩壁摩擦爬动的声音窸窸窣窣地响了起来,细长的小蛇不断从洞窟冒出头来,密密麻麻地铺满地面,一股浊流似的朝溶洞迅速涌来。
江兰泽浑身汗毛直立:“怎么又是蛇?!”
“少庄主,看来你跟蛇很有缘啊。”戚朝
夕拉起江离腾空一跃,踩在石柱的突起处落脚,居高临下地审视着突变的局面。
“我才不要这缘分,放过我吧!”
江兰泽头皮都快炸了,拔出剑来,恨不得乱砍一通把蛇群剁碎了,却被虚谷老人给强拽到了石柱上:“这些都是毒蛇,不要轻举妄动。”
江兰泽只好欲哭无泪地抱紧柱子,眼睁睁地看着蛇群涌到了脚下空地,一两条小蛇缠住石柱就要往上爬,当即被他挥剑砍了:“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蛇!”
“显而易见,这是为我们准备的陷阱。”戚朝夕道。
“可我们刚才也没触动什么机关啊?”
戚朝夕竖起手指,示意他们去听,在蛇群嘶嘶的叫声外,还有一种急促的声音被洞窟回荡着传来,起初还模糊隐约,而后越来越近,才听出是人的疾奔打斗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