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翔再不敢大意,微微动弹绷直的大腿。他全神贯注,分辨着沈明的鼻息,冷不防脚踝上被什么凉冰冰的东西扫过。宝翔惊觉,佝起身,警惕注视脚跟,凿井上只有藤花浮雕而已。宝翔纳闷,但自己横在梁上,也不便于一查究竟。
为了安全,他耐着性子,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屋里除了沈明酣睡之声,再无其它声响。
宝翔咧嘴,无声哈哈,心说时辰差不多了。
他飞快怀里掏出一丹丸,以拇指大力碾得粉碎,洒了下去。方士们骗钱的玩艺儿实在不错,屋里顿时笼罩薄薄烟雾,凭宝翔的功
力,也只能隐约看到铜床。
苏韧曾说:无论多么凶恶狡诈之人,在真正熟睡之际,都是不曾设防的。哪怕是曹操,在梦里也不可能杀人,除非他只是装睡。
宝翔拿捏嗓子,轻声而从容地呼唤道:“秋实?秋实?”
沈明先是不应,似翻了个身,宝翔再唤,沈明的鼻息却忽急促起来。
他嗯唔两声,痛苦之至,似无法从自己营造的甜梦里醒来。
宝翔模仿着童年时所听到贵人最闲适的呼唤,再次喊:“秋实?秋实?”
沈明嘴里咕哝,猛然坐起,大声应道:“……啊,奴才在,奴才来了!”
真的是他!宝翔冷笑噤声。
薄雾散尽,沈明披头散发,失魂落魄坐在床沿之上。
宝翔想:既然都认了皇帝这个旧主人,为何怕成这样?肯定是还做了不少瞒天过海亏心事吧。
他贴在梁上一动不动,自信即便是武林高手,亦不会察觉。
沈明会当是恶梦一场,难道不是么?
沈明缓缓起身,倒杯茶水,喝了几口,居然笑起来。
他问:“谁在屋里?”
宝翔心惊,死活不会应。
沈明环顾四周,破锣嗓子自顾自笑语:“老夫离京多年,辗转南洋,不惜熏哑喉咙,改变形容,没想到还会有人记得当年那小小的秋实?”他语调一变:“如今,我的钱多得我自己都厌。屋里的仁兄,你何妨现身?与其谈那些不愉快的往事,你我还不如谈谈如何消磨黄金,养老惜福。”
宝翔暗道:信你才见鬼呢。钱多谁会厌?哪怕给自己给菩萨多烧点纸也好啊。这间屋大得很,真要躲猫猫,本王还玩不过你?
沈明空坐良久,终长叹一声道:“可惜,想只是梦一场吧!”
宝翔更加小心,不敢露丝毫破绽。
沈明重躺回床上,目光炯炯,五指忽向脑后枕头一记重拍。
铜床嘎嘎作响。佛手瓜形的床慢慢合拢起来,把沈明保护其中。
宝翔吃惊,他眼皮一跳,身子不由自主往下坠。>br>
瞬间之中,四面八方,机关齐动,箭飞如雨。
如果宝翔不在屋上方,恐怕顿会成了血刺猬。
宝翔闪动身形,吸附凿井,蜷身井壁。殊不知凿井上也有刀尖露出,“嘶”地划破他衣衫
。
宝翔被逼无奈,情急之下,发现方才藏身的横梁末端凿井对侧,有个小洞。
他顾不得考虑,吸气缩骨,钻进了那个洞。
出乎意料,洞子里是个漏斗形,反比洞口开阔,还铺垫着干草,放着个盆。
宝翔刚出死海,改不了好奇,用指头摸摸盆子,凑到鼻子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