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也许真的是被她这么说,他才会病重。
许肆月跑出医院大门,直接打车去了城郊山上那座远近闻名的寺庙,工作日人很少,从山脚到寺庙门口有缆车,她没坐,看到有人正在虔诚地靠双脚上去,五步一磕头。
她跟着学,弯着膝盖直挺挺跪到遍布尘土的石阶上,每俯身拜一下,就在心里说,她犯了错,她说的那句不算,雪沉要好起来,跟她长长久久,到白头。
许肆月到寺门时,阔腿裤的膝盖处已经磨薄,沾满尘土。
檀香袅袅里,和尚问她有什么所求。
她说她要消业障,要把自己所有能拿出来的,全都给一个人换平安。
和尚点头:“在佛前跪吧,把你的头发给我一缕。”
许肆月板板正正跪在佛像前,足足又跪了三个小时,被临时叫走的和尚回到庙里,才大惊失色:“对不起,做好的平安符忘了给你,可你怎么还在跪?!”
许肆月腿早就麻木了,她双手接过黄绸小袋装的平安符,那里面有她的头发。
她笑出来,紧紧抓到手里,艰难地起身,缓了许久才下山,忍着疼回到华仁医院,进去前,还特意买了套干净的新衣服换上。
顾雪沉不在病房,站在一楼大厅的电梯边,模糊分辨着每个经过的轮廓。
肆月上午让江离转达了一句“有事出去,很快回来”就没了影子,到现在夕阳漫天,她还不出现。
后悔了么……
终于意识到她的决定有多傻,及时回头了么。
顾雪沉低着头,唇苍白,空茫黑洞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直到玻璃大门映进来的夕阳被纤瘦的身影遮挡了一块。
他敏感地察觉到,蓦的抬头,那道身影起初还有些迟缓,很快略显踉跄地跑起来,软绵绵撞到他身上。
“雪沉,”许肆月贴在他胸口磨蹭,“你是在等我吗?”
顾雪沉的手抑制不住抬起,攥住她细细的手臂,不让自己发抖:“你还知道回来。”
许肆月甜声笑:“你想我了是不是。”
顾雪沉要带她进电梯,她一动
,身体就晃了一下,赶紧扶住墙,特别自然地说:“没事没事,脚滑了一下。”
他站住,把她下巴扭起来:“到底怎么了。”
许肆月小声说:“那个……不小心磕了下膝盖,不疼。”
看了看周围没人,护士们也不敢往这边乱瞟,许肆月等不及把平安符拿出来,踮起脚戴在顾雪沉的颈间,小袋子垂在他心口。
顾雪沉伸手去碰,许肆月拉住他:“是个很小的护身符,我买来的,你戴着不许摘。”
浓重的檀香侵入鼻端,从护身符,从许肆月的手指头发间,她还满不在乎地笑着,像是真的只是随便出门逛街,顺手买了一个东西回来送他而已。
顾雪沉下颚绷得酸痛。
他太熟悉这味道。
跟肆月分隔两地的时候,他得知她病了,也曾去过城郊的那座寺庙,听说要给人求平安,要从山下一直跪到山上,拿自己的头发去做引。
他跪了,他做了。
只是那个小小的护身符,从没有机会送到过肆月的身边。
许肆月小巧的下巴还在他手指间,她亲昵地贴过来,用脸颊蹭他,裙子下的双腿颤得厉害,膝盖又疼又肿。
顾雪沉抓住她单薄的肩,俯下身,尽力把她原地抱起来。
她太轻了,又瘦了很多。
许肆月吓坏,忙拍他:“你病了你不知道吗!快点把我放下!”
顾雪沉把她狠狠抱紧,半垂的眸中溢着不为人知的红:“过来。”
许肆月乖乖听话,把自己的脸朝他凑近。
他略低头,冰凉的唇落下,覆在她潮湿的眼帘上,哑声说:“就算病得再重,我也能抱得起一个说谎的小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