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肆月怔住,眼眶烫得要点燃,她翻身抱紧他,语无伦次说:“不用解释这些,我不会丢下你,再也不会了,我家雪沉一定能好,不好也别怕,我保护你。”
“不准想了,”她把手盖在他眼睛上,“医生说了要多睡才恢复得快,我就在你身边,哪都不去。”
顾雪沉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然大亮,透过他薄薄的眼帘,他比前一晚对光的感知更清晰了一些,睁开以后,能看出病房中事物基本的轮廓。
肆月不在,但……
他眼前不远放着个小桌子,桌面上堆满层层叠叠的礼盒,太多了,他数不清。
有道紧巴巴的歌声跟随着他睁眼的动作,恰好从桌子底下传出来,带着点小颤抖,曲曲折折地软声唱,祝你生日快乐。
顾雪沉下意识想撑起身,许肆月吓得赶紧爬出来,把他按回去,当着他的面把一首生日歌从头到尾唱完。
许肆月坐在床沿,把小桌子拉近,拿起手边第一个盒子展示给他:“看不清没事,别着急,我给你描述,里面是个平安锁,黄金镶玉的,我在百八十个里挑出来,圆滚滚的特别可爱,这个是给我们家雪沉的出生礼物,保佑一辈子平安健康。”
顾雪沉模糊看她,无力的手控制不住抓着被沿。
没有人为他的出生高兴过。
在拥有肆月以前,他也从不期待自己的生日,这个日子在最开始就被钉上了苦痛,又一层一层,叠加着肆月的不告而别,和住院前那一顿没有吃到的饭。
许肆月把他的手拉起来,十指相扣,单手去拆第二个礼盒:“我们家雪沉满一岁了,是个特别好看的奶娃娃,我亲手给做了一套小衣服,超软的,穿着肯定会舒服。”
“肆月……”
“二十多岁的顾雪沉先别说话,打扰小朋友收礼物,”许肆月笑眯眯,“两岁的宝宝会跑了,肯定爱摔跤,给你准备了好多双小鞋子,防滑又能亮灯,跑起来最拉风了,别的小孩子绝对羡慕——”
顾雪沉的手指把她握疼。
他一两岁的记忆太含混,破碎的印象里都是暴烈的争吵和殴打。
三四岁懂事了,会保护妈妈了,就开始跌在地上,滚进土里,被不同的工具伤害,熟知每一种疼痛,很多个晚上不能睡床,要钻到能蜷缩的小角落。
五六岁在幼儿园,他性格阴郁孤僻,不讨人喜欢,别的小朋友害怕他,他爸又当着老师同学的面劈头盖脸把他撞到墙上,他的血弄脏了漂亮的墙纸。
七八岁他遍体鳞伤,去哄慰妈妈,妈妈精神早就崩溃,歇斯底里地把他当成发泄的对象,谁让他身体里流着那个男人的血。
九岁十岁,妈妈在家里,当着他的面杀人分尸,把沾满血的刀塞进他手里,让他也去剁几下泄愤,他扔掉,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没人要他,他一个人辗转流浪了很多天,被外婆带走,去明水镇。
十一岁,他有月月了。
“十一岁,你遇见我啦,”许肆月眼圈湿红,拿出一把很精致的小木剑给他,“我那个时候能守护你,以后也能。”
礼物一件一件拆完,许肆月在上午暖煦的阳光里俯下身:“雪沉,今天的生日没有礼物,我想给你做东西吃,但你现在还不可以,我想买什么,也没有一件是合适的,我把月月给你好不好?”
“月月很想感激你,”她的唇靠近,“感激你出生,辛苦地走到现在,醒过来见她,让她有所爱,有依靠,她做了很多错事,但是她再也不能没有你。”
许肆月咸涩地亲他:“这个礼物不怎么好,你要吗?”
唇在说话时稍稍分开,又被他吻上去,湿润交缠的厮磨里,他压抑着哽咽:“要。”
一周后,顾雪沉的视力恢复大半,头晕疼痛的症状也在减轻,各项检查的结果不断趋于合格值,又坚持了几天没有出现意外,江离才慎重表示:“可以试着下床了。”
前后加在一起,顾雪沉一个多月没走动过,就算不是重症病人,躺了这么久行动也会迟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