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淮梦摇头。
霸剑看着他,继续说:“既然如此,我再问你,你觉得今日随澜走火入魔,那般疯狂杀意,与你态度无关吗?”
殷淮梦苦笑:“看来是极有关的。”
“是极有关的,”霸剑掷地有声,“你想要两全,但爱是没法两全的;你想要两全,楼冰和随澜都想置对方于死地,是因为要把这二变成一。一心一意的一。”
此间寂静。
霸剑最后道:“淮梦,你要知道,今日所发生的种种,你是罪魁祸首。”
片刻后,殷淮梦说:“我知道了,师兄。”
他痛饮一杯,抹了嘴,慢慢说:“师兄,你说的对,我不该犹犹豫豫,好像顾着两头,我对楼冰既已无意,应该清楚明白地做出表现,不叫随澜误会。只是今日以前……我还是有困惑的。”
殷淮梦声音低了下去,他说:“我爱随澜,我这样爱随澜,为他所行种种事,回首起来叫我自己都害怕,我这份爱,是怎样的爱啊?是百年习惯的延续,是受不了失去的偏执,是畸形的占有欲,还是……真正的爱?我问楼冰幻境中结果如何,并非想和他再续前缘的意思,只是想知道,若换了是楼冰与我共度百年,我会像此刻对随澜般对楼冰吗?潜阳那未尽的话,叫我知晓幻境里,我从未与楼冰在一起过,于是我突然醒悟了。我和楼师弟两百年相处,我都没真正踏出那一步,一百年后重逢,我亦没踏出那一步,幻境中轮回,我也没有。我终于确认,随澜是特别的。”
霸剑突然问:“若不是呢?若一切重来,你和楼冰是可能在一起的,随澜不是特别的那个,只是恰巧与你百年在你心中扎了根,生了极深的感情,换成楼冰,换成江冰,换成随便什么人,都会叫你如此疯癫欲狂,你怎么办?”
殷淮梦哑了半晌,抬头看了一眼楼上,仿佛能透过重重墙壁,看见江随澜的样子。
霸剑一字一句问:“若有其他可能,你就能不爱江随澜了吗?”
殷淮梦垂下眼,看酒杯中荡漾着一丝碧色的悲芳春,他说:“不能。”
他又喑哑道:“没有其他可能。”
霸剑说:“这就足够了,淮梦。无法忍受失去、习惯、占有欲,没有其他可能,人生注定如此,你爱江随澜,这就足够了。”
次日一早,江随澜醒来时,腹部那一道很浅的剑痕已经彻底自愈,一丝痕迹都没留下。他抬掌覆盖上去,感受着腹中生命的气息,说:“早啊,宝宝。”
一偏头,又看见猫在他枕头边四仰八叉地睡着,伸手挠它的肚子,猫咕嘟一下就醒了。
江随澜冲它笑:“早啊,云片糕。”
猫喵喵叫着,蹭他掌心。
和猫玩了片刻,江随澜起床洗漱更衣,对着镜子认真束好发。
下楼,到了楼下,大堂寂静了一瞬。
江随澜视若无睹,神态自若地朝小二要了一碗面条。面条细而劲道,汤汁浮着一层金色的油,味道极鲜美。江随澜吃得很仔细,吃到末了,只剩一碗面汤,他小口小口,把面汤也喝尽了。
吃饱喝足,江随澜又在众人的注视中一步一步上了楼梯,回到自己的房间,把该收拾的收拾了。他叫了一声阿玄,半天没听到人应。按照约定,阿玄最好别在铜驼城化形,因此也没法单独给他开个房间,他身形可大可小,江随澜就让他什么地方舒服在什么地方待一晚,走的时候会叫他。
“阿玄?”江随澜又叫了一声,在屋子里环顾了一周,魔气感应了个遍,才确定阿玄不在屋里。
猫忽然对着窗户的方向叫了一声,江随澜反应过来,推开窗,细长如蛇的黑龙啪嗒掉在窗台上,四只爪子按住窗沿,慢吞吞爬进来,摇摇尾巴,变了人形。
江随澜问他:“方才在做什么,都没听到我叫你。”
阿玄仔仔细细看他,看得江随澜有些莫名了,他才说:“在屋顶,想了一晚上,随澜是随澜。”
“什么随澜是随澜?”
阿玄说:“随澜不是小白,不是龙,只是随澜。”
这句说完,顿了一下,问江随澜:“对吗?”
江随澜莞尔一笑:“对。”
阿玄也露出笑容:“我现在记住了。”
这当口,有人敲门:“随澜,你想现在启程去雁歧山,还是想再在这里待一待?”
是霸剑的声音。江随澜说:“现在就走吧。”
那边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