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本官先来罢。”邓天佑坐直身体,俯身去看那些纸条。
他认真端详片刻,含笑点头:“岳大人,看来今年江陵府出了不少能人啊——”
邓天佑刚说到这里,目光触及其中某张纸条,忽然一顿。
知府没注意到他的异样,附和道:“都是圣上庇佑。”
可邓天佑没有回应,他紧紧盯着其中一张纸条,眉心压紧,方才还温和的面色竟然显得有些凝重。
“大人?”知府注意到气氛不对,问,“有什么不对么?”
邓天佑拿起其中一张纸条,冷冷问:“这首诗是谁写的?”
他这语气可不像是欣赏,知府心下骇然,只听端着托盘的侍从道:“这……这好像是秦昭写的。”
邓天佑猝然抬眼:“谁?”
“秦、秦昭,解元秦昭。”那侍从被他吓得磕绊一下,才道,“就是今天告病缺席那个……”
秦昭上午派家丁来府衙向知府告假,不过作诗的要求在请帖上写得很清楚,因此秦昭在告假时,同样送上了一首诗,表明要献给巡抚大人。
知府事先看过这首诗,在秦昭以往的水准里着实一般,他只当是对方生了病,状态不佳,没有多想。
可现在看巡抚大人这反应……这诗真有这么糟糕?
秦昭出了名的会作诗,这诗说是水准一般,那也是与他自己过往比较。要是与其他举人相比,知府不觉得他会落了下成。
至于气成这样吗?
知府心中不解,又不敢当真凑近去看。本想听巡抚大人评判几句,可后者只是轻飘飘将那纸条扔了回去,又从中随便挑出另外一首,递给那名侍从:“就这个了。”
随后,便坐回原位。
诸位翰林逐个选出自己最喜欢的诗句,被选中的人再起身以固定命题作诗。众人吟诗作对,一派祥和,可巡抚大人却仿佛有些疲惫,全程心事重重,兴致不高。
待到鹿鸣宴结束,知府送走顶头上司,才想起来去翻看秦昭送来的那首诗。
可他翻来覆去找了许多遍,也没找到写有秦昭那首诗的那张纸条。
……丢哪儿去了?
知府困惑不已,却也无可奈何,只得作罢。
天色暗下,景黎搬着个小凳子坐在后厨的灶台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炉火。
阿七推门走进来,景黎回头问:“小鱼崽吃完了?”
“嗯,正在陪先生休息。”阿七将空了的碗碟放到灶台上,过来接景黎的班,“夫人也去吃点东西吧,药我来煎就好。”
“不用,你去休息吧。”景黎道,“我不饿。”
阿七没动,又道:“您一天都没怎么吃过东西,您这样,先生知道会担心的。”
景黎抱着膝盖,别扭道:“谁乐意管他担不担心。”
后厨的气氛有些僵滞,阿七在原地站了片刻,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先生的温度已经降下来了,我瞧着气色也好了很多。虽然现在还在睡,但明天应当就能下床。”
“他还是多躺几天吧。”景黎声音有些发闷:“大夫说他思虑伤神,能多睡一会儿是好事。”
说到这里,又抱怨道:“乡试都考完了,你说他还在劳神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