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了。军长一看,说:‘哟!还没扎毛么,啥时扎了毛再来找我!’我又哭又闹,军长就给我买了串糖葫芦。军长走后,有一年春上,我瞒着爹娘,揣着两块袁大头颠了,找了十个月,才在山东地界找到了军长。”
“那是哪一年?”
“民国十五年嘛!那当儿咱军长扯着冯玉祥国民军的旗号,已升旅长喽!”
“那年,我还没到叔叔的旗下吃粮哩!我是民国十六年来的。”
“噢,那你就不知道了。我找到了旅部,把门的不让我进,把我疑成叫花子了。我硬要进,一个卫兵就用子砸我。我急了,大叫:你们狗日的不让我进,就替我禀报杨旅长,就说陵城周记饭铺有人奔他来了!扎毛了,要当兵!”
“有趣!我叔叔还记得扎毛不扎毛的事么?”
“记得,当然记得!军长正喝酒,当下唤我进来,上下看了看,拍了拍我的脑瓜:‘好小子,有骨气,我要了!’打那以后,我就跟了军长,一直到今天。军长对我仁义,我对军长也得仁义,要不,还算个人么?”
“那……那是!来,喝,把……把这碗干了!”
“干!干!”
“好!再……再满上!”
他不忍再和周浩谈下去,只一味劝酒,待周浩喝得在凳子上蹲不住了,才说:“打死了白师长,新22军你……你不能呆了,你得走!”
周浩眼睛充血,舌头有点发直:“走!上……上哪去?”
“随便!回陵城老家也行,到重庆、北平也罢,反正不能留在军中!”
“行!我……我听你的!你杨……杨大哥有难处,我……我知道,我不……不拖累你,啥……啥时走?”
他起身走到门口,对门外的卫兵使了个眼色,卫兵会意地退避了。他回到桌前,掏出一叠现钞放在桌上:“现在就走,这些钱带上,一脱身就买套便衣换上,明白么?”
“明……明白!”
“快!别磨蹭了,被刘参谋长他们知道,你就走不脱了!”
“噢!噢!”周浩手忙脚乱地把钱装好,又往怀里揣了两个干镆。“那……那我走了!”
“废话,不走在这儿等死?一直向前跑,别回头!”
周浩冲出门,跑了两步,又在院中站住,转身跪下了:“杨大哥,保……保重!”
他冲到周浩面前,拖起了他:“快走!”
周浩跌跌撞撞出了院门,沿着满是枯叶的坡道往山下跑,跑了不过十七、八步样子,他拔出手枪,瞄准了周浩宽厚的背脊。枪在手中爆响了,一阵淡蓝的烟雾在他面前升腾起来,烟雾前方一个有情有义的汉子倒下了。
手枪落在了地上,两滴混浊的泪珠从他眼眶里滚了出来……
他没有办法。刘参谋长和312师的众多官兵坚持要处决周浩,就连311师的一些忠于杨梦征的旅团长们也认为周浩身为军部手枪营营长向代军长开枪,罪不容赦。他们这些当官的日后还要带兵,他们担心周浩不杀,保不准某一天他们也会吃哪个部下一枪。他要那些军官部属,要新22军,就得这么做,这是无可奈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