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出来了,要跟家属谈话,你赶紧上来。”
胡藜挂了电话,看了贺云一眼,有些踟蹰:“您要不在这等一会?”
贺云点点头:“那行,我到楼下去抽一支烟,有事叫我。”
说完转身出了门诊大厅。
胡藜两三步上了楼,一跨进icu的走廊就被沈耀明扯了进了会谈室。
“病人是肺癌晚期导致的呼吸衰竭,”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平静道,指了指灯箱上挂的ct片子:“整个肺几乎丧失了功能,上一次的骨扫描显示全身都有扩散,她又擅自停了放化疗,事到如今治疗意义不大,这一次也不过是看呼吸机能吊她几天性命,我们这边肯定会尽力医治,但是癌症这种东西全世界都拿它没有办法——有件事虽然说出来不大好,但是还是要告诉你们一句,做好准备。”
“……什、什么准备。”胡藜开口。
“心理准备,”男人透出一丝怜悯,最后叹一口气:“……和后事的准备。”
胡藜眨眨眼,没听懂一样回头看沈耀明和另一个孤儿院的老师:“他刚说什么?”
沈耀明声音哽咽着:“医生说,让我们准备后事——”
胡藜不等他说完,转身就跑出了会客室。
他奋力地跑,好像后面有一个张牙舞爪的怪兽在追他,要是不跑快一点就要被这玩意给吞了。
好像小时候曾经玩过一个追逐游戏,主角就是永无止境的奔跑,前面是无数的陷阱和悬崖,后面是虎视眈眈的猛兽。
癌症。晚期。全身转移。呼吸衰竭。
这明明就是早就该料到的事。
可他每次看到女人一脸淡然地冲他笑,就总会忘记这事。
你看,这老太婆精神好着呢,没那么快死。
她还有力气打人呃,哪个将死之人有这心情?
看吧,报应来了。
女人明明岁数不大,她怎么就要死了,他觉得这事就他妈离谱,要多荒谬有多荒谬。
他才刚刚长大,还没来得及给她养老呢,这么就要死了?
他一阵跑,也没看清楚路,一头就撞到一个人怀里,他头也没抬,随口说了一声对不起就想走,结果被人一把拽了回来。
“小狐狸你怎么回事?怎么心神不宁的?”
胡藜这才缓缓抬头,是带着一身清晨露气和淡淡烟草味的贺云。
窗外是已经泛白的天际,有漂亮的红霞,今天大约是个好天气。
都已经是早上了吗?
胡藜看着贺云,红着眼眶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没什么,我出去透透气。”
贺云一看他表情不对,没有放手:“透什么气,你不是去见医生了吗,怎么说的?”
胡藜摇头:“没说什么,你放手。”
贺云眯起眼睛:“少废话,你这表情可骗不了人,到底怎么回事?”
胡藜咬着嘴唇摇头,倔强地睁着眼睛:“我说没什么就是没什么,那女人好着呢,说不定还能蹦起来敲我脑崩儿呢,那医生根本就是胡说八道,凭什么就没有治疗价值了?医就完事了哪儿那么多废话,什么准备后事,怎么就准备后事了,这才刚进去一天怎么就要准备后事?都他妈是庸医!胡说八道!”
贺云一愣,顿时什么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