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谁都没有资格让云灼将仇恨与美好一笔勾销地尽数和解,人类情绪复杂,不是一种覆盖另一种那样简单。
云灼呆立半响,他低头,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双眼,下半张脸却咧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笑来,他的笑看起来很痛,但却也仿佛在做回一刻爱恨外现的少年。
星临将脸颊挨上云灼的脊背,“我们去砾城看看吧。”
砾城在暮水一战中穷尽财力与兵力,云归覆灭真相已是天下皆知,砾城的实力与声望皆是一落千丈。
星临与云灼抵达砾城时,见到的是在高修明勉力复兴下仍规律运转的砾城,却仍是大不如前。陆愈希与叶述安的尸体是孵化第一批围猎者的温床,早已被分而食之,因而砾城为陆愈希在亲族陵墓中设了一个衣冠冢聊表祭奠。
守墓人认得出云灼与星临,引路过程中几度欲言又止。
他们与陆愈希之间原本太多话来不及说清,可面对着一块冰凉的石碑,对死者的独白只会凌迟生者。
只是一场无话可说的告别,两人离开时,太阳都没偏移半分。
下山时,守墓人引了另一条偏僻绕远的小路,两人不动声色地跟在他身后,揣测这人欲言又止的缘由,最终在小路的转折路口,看见了一块无名墓碑。
它掩在草木深处的角落中,不为人知地偷偷立着,连名字都不敢有,潦草地祭奠一个人的潦草一生。
有些人冒险筑起这块碑,可罪人无名,不值得被祭奠,更不允许被铭记。
守墓人回过来的半张脸上罩着一层悲戚,“云公子,该这边走了。”
下山的路上,太阳清淡得像被困在清晨,太多人离去,也有人被大浪淘沙地留下。
云灼看着身旁星临的侧脸,不自觉地就盯了太久。
星临看过来,视线撞了个正着。
他冲他露出一个笑,“看路啊。”
他笑得比晨光清透纯情,那纯情冷冷的,抹杀所有郁结。
山路狭窄,他把他拉得靠近,两人肩抵肩地向前走,走过坎坷崎岖的起伏地,走过真假混象、亲疏瞬变的路口,一起回到那个等待已久他们的归处。
回到日沉阁的当天夜里,云灼刚一脚踏入大门,便大家被簇拥着拱到饭桌前,他们算好了日子为他补过生辰。
扶木围着云灼和星临来回蹦,“我最喜欢给大家过生辰啦!”
婆婆拍着轮椅的扶手赞同,“这世上就是有这么多的好事情要庆祝呀!”
一大桌甜口菜肴投其所好得过了头,甜得人嗓子都痛,半个月的时间对这群人来说都算是阔别已久。
酒喝得太尽兴,冷焰火放过三轮,闹到下半夜才消停,剩千杯不醉的流萤和不会醉酒的星临,将人一个一个捡回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