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实在不想再这么折腾了。
“你哥跟你说的话其实挺对的。我们俩从来就不是一路的,以后也不会有什么接触的机会。以前那些事,我既然重来这一世,该放下的都会放下。陆炳辰,你也别再钻牛角尖了。”
阮奕说话的时候,感觉像是在把缝合伤口的丝线从新长好的皮肉里扯出来,那种疼不是说有多么强烈,但是一下一下的,就像永无止息那样,磨着人内里最脆弱的地方。
陆炳辰伸出手,抓紧阮奕的衣袖。他抓得那么用力,连伤口迸裂,鲜血浸透了纱布都没察觉。
阮奕拍了拍他:“把手松开。”
陆炳辰缓缓松开手。他甚至希望这只手能更疼一点,这样他心里的疼就不至于那么难以忍受了。
“说来说去,你还是不信我。”他眼眶通红,一字一字地说:“我陆炳辰,怎么可能因为想要报复而去接近一个人,怎么可能因为他对我好而对他动心,怎么可能因为他爱我而变得离不开他,怎么可能只是因为受不了被人拒绝,就想方设法、费尽周折也要把他留在身边?!”
脑内的嗡鸣几乎要刺穿颅骨。他颤抖着把青筋暴起的手按在桌上,手臂鼓起的肌肉几乎狰狞。
阮奕直起身子,戒备地盯着他。
陆炳辰喃喃地说:“阮奕,你是不是很怕我发疯?其实我也挺怕的。在你面前,我总是不太能控制住自己。从小我受的教育,都是要我内敛,克制,心中如无物,万事不萦于怀。以前,从没人能在这上面挑出我的错。”
他哽咽着问,“我这辈子,所有的失控和失态,不是对着你,就是为了你。我都这样了,我都已经这样了啊,阮奕,你还不信我是真的爱你吗?”
没有任何预兆的,阮奕的心猛地爆裂开了。
这个把他羞辱得彻彻底底的人,凭什么现在又口口声声说爱他呢?这就像扇了他一巴掌之后说是为他好,只是用错了方法一样。太可笑了。他感受不到丝毫安慰,只觉得加倍的讽刺,加倍的荒谬以及加倍的恶心。
他宁愿陆炳辰是从开始就是在报复他,也好过这一刻,无尽的酸涩与痛苦像决堤的洪水,死死堵住了他身体里的每一处孔窍,让他的灵魂都窒息得仿佛濒死。
“我是不信。”他冰冷地望着陆炳辰,“你看你自己干的事,哪一样值得让我信你?上辈子那些事就不说了,上回你设计的那个局面,让张家对我动手——这应该是你‘发现自己对我有感情’之后吧?从始至终,你有一丁点觉得自己的做法有问题吗?是,你愧疚了,你后悔了。你后悔的是这件事没有完全照着你的意思发展,中途出了点意外导致我受伤了。但是,你凭什么把除了你之外的其他人都当成玩具、棋子,想怎么设计就怎么设计,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陆炳辰,你会不会爱人我管不着,你能不能学会怎么彼此尊重地爱人,我也管不着,我没那个义务教你,更没有义务陪你练手。上辈子跟你搅在一起是我自愿,但是这辈子不可能了。我跟你说过很多次,这是最后一次——”阮奕说到最后,只觉得连嘴唇都没有知觉了。
他指着门,咬紧牙关,吐出两个字:“出去!”
陆炳辰的表情像被人当胸捅了一刀,然后又把那柄粘血连肉的长刀从胸膛里一点一点地□□。
他脸色惨白,半晌,竟然轻轻地弯了一下嘴角:“阮奕,我算计那一切,是为了你今后能在圈子里站得住。是,我早知道张家要对你动手,但我没有阻止。因为我需要一个借口对张家发难。本来我准备把张家五分之四的产业都当成生日礼物送给你的。我确实做成了。但是还没等我把这一切都告诉你,我哥就来了。”
他问:“你知道我哥那时候为什么会过来,还把阮意浓带来了吗?”
阮奕盯着他。
陆炳辰惨然一笑:“因为我在阳城折腾的消息传到他那儿了。其实在阮意浓出现在你面前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你跟我一样,也是重生的。我在最可怕的噩梦里都没有梦到过这种可能。”
“还有阮意浓。如果可以的话,我一辈子都不想让你知道我跟她有任何关系。因为我知道,我没法证明,我没有办法在这件事上让你相信我的解释。”
“但是我哥来了。我最不想知道的,我最不想让你知道的,全都被掀开出来。阮奕,你说我做错了,我也觉得我做错了。这个后果就是给我最大的惩罚。”
他望着阮奕,嘴唇开合了一次又一次,却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直到最后,像是把心肝揉碎,从满腔模糊的血泥里挤出了一句话:“……这还不够吗?”
还不够吗?
太痛了。四肢百骸,五脏六腑,没有一个地方不是痛得让他无法忍耐。他眼前一片模糊,心脏绞痛得仿佛下一秒就会猝然停跳。
突然,门铃响了。
满室寂静里,陆熠沉冷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陆炳辰,开门。”
(捉小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