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喝了茶水后,赫连幼清继续沉默不语,顾文君坐在一旁,头脑的眩晕以及身体的酸软显然让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猜测赫连幼清此时究竟在想什么。
亦或是对方为什么会单单拽住她不让她走。
顾文君偷偷的捏了捏眉心,以此提神。
这时赫连幼清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第一次遇见必儿是在五岁那年,彼时她同齐国公夫人进宫朝拜阿娘,说来也奇怪,我这人向来不喜同他人来往,偏偏和必儿一见如故,阿娘瞧出我和必儿关系要好,便时有传唤齐国公夫人领着必儿进宫。”
晋阳晋阳,你看这盏天灯好不好看。
“必儿自小性格就好,鲜少有哭的时候,她入东宫前,我仅有的见过她两次哭,一次是她随父赴任与我离别,另一次却是她回京后我们再次相见。”
晋阳,你怎么总板着脸,笑一笑嘛。
“阿兄和必儿相差了七岁,必儿成太子妃的前三个月险些坠马,是阿兄出现救了她,自此婚事才算落定。”
晋阳,晋阳,你说,太子会不会喜欢我穿这件衣裳。
“必儿喜欢阿兄,她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只是见了便满心欢喜。”
晋阳,能嫁给太子,我好生欢喜。
晋阳晋阳,我终于有了太子的孩子。
晋阳你要当小姑姑啦。
那身穿宫装的丽人站在晨光中,抚摸着还未显怀的小腹,笑的婉约慈爱,全不复出嫁前的稚气,完全像是变了模样。
可在她眼里,依旧是记忆中那个爱笑的小姑娘。
在那段艰难的时光中,会坚定的握着自己的手,会说着‘晋阳,你别怕我陪着你’的小姑娘。
赫连幼清眸中蔓上了化不开的悲恸。
“顾文君,必儿她是存了死志才将鲤儿托付给我。”
她们熟悉彼此,所以才比任何人都了解对方的想法。
必儿她在得知阿兄薨逝后,便已然不想活了。
‘晋阳,我要去陪他。’
“他们一个个比谁都走的潇洒,却全然不顾别人的意愿。”赫连幼清看向了顾文君,她自嘲的笑着,却是比哭要更加让人看着难过。
“臣看不出他们是否顾忌别人的意愿,臣只知道,太子和太子妃必定是十分信任殿下,若不然也不会将皇孙托付给你。”头脑有些混,顾文君坐在塌边,身子微微倾斜的倚着。
她看着赫连幼清隐忍的模样,禁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人这一生由生至死,就注定是一场没有回头的路,我想,踏上路的人必定是希望走的无所牵挂,也同样希望,那些曾经为他或者她哭泣的人,能够被这个世界温柔对待。”
掌心下的人轻微的颤抖,眼角在她落下的那一刻悄然染上了一道红,继而在顾文君的话音下终究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之前用过的帕子早在偏殿时就不知去向,从怀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的顾文君索性就抬起袖子,小心的擦去赫连幼清漫下颊边的泪滴。
“其实有时候我也会想,在我们面前的‘死亡’可能是一道门,也许逝去并不是结束,而是像门一样,通往下一道的路程,而后总有相见的那一天,当再见面的那一刻,一定会说上一句‘好久不见’。”
赫连幼清覆上顾文君的肩头时,低下的头,连肩膀都颤抖的厉害。
‘兕儿,阿兄会永远保护兕儿,所以,不要怕。’
‘晋阳,晋阳,你别哭,我陪着你,晋阳。’
肩头渐渐被染湿,顾文君只安静的覆上了赫连幼清的发。
或许人在极为悲恸下哭出来会好过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