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一簇燕子飞回,沿街找寻筑新巢的好去处,忽被早起小吃摊冒出的热气熏得四散开来。
京城总算有了温暖春日的样子。
大道上过往的牛车马车也多了起来,不少装饰气派的打马向北,显然是要进宫见贵人的。
秦晩青就在这么一辆马车上。
自从主母受虐案传遍京城,鸿威大将军府一下子就冷清了许多,来往名帖少了大半。加上后来秦晩青执意替母休夫,剩下的小半名帖也都没有了。
那些高门大户,不是不知道秦晩青母女完全无辜,但就是觉得晦气。
因此得知大公主仍邀请大小姐进宫,府中管事很高兴,特意安排了辆显派头的马车。
宫中不得佩剑,秦晩青怀中少了东西,心中有些躁动,一下看低头抄写的汤齐,一下看向母亲。
柳翠湖静静靠在软垫上,身上盖着薄毯。
三公主心慈,准允秦晩青带着母亲进宫。
经过多日调养,虽说不胜过去那样富态,大体也恢复常人血色。柳翠湖现在像是个干瘦的寻常妇人,但依旧两眼无神,一直缄默着。
秦晩青这几日为案子吃了不少苦头,汤齐也是将诉状写了删、删了写。两人在城南看中了一个小院子,如果休夫顺利,就带着母亲住下。
可眼看母亲一日日不闻不问的样子,秦晩青又不禁动摇。
母亲是在生自己的气吗?
是在用不言语抗议吗?
秦晩青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过母亲能和自己说话,哪怕只是看看自己。
“娘,我们要进宫了。”她矮身握着母亲的手,柔声道,“今日天气好,外面……”
砰——!
有重物砸到了车厢,车厢外一阵喧闹。
汤齐蹙眉,偏头去问车夫情况。
秦晩青撩起窗帘,看到地上躺着一团青灰色的麻布,好像还会动。
“我下去看看,你继续忙。”秦晩青交代了汤齐一句,又将柳翠湖的手放回毯子下,便翻身跳下马车。
通往宫中的车道修建得很宽,来往的马车甚多,不时也会有乞儿拦道来求达官贵人的赏,若是幸运能得碎银几两,若是不幸,便是这副模样了。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仆从发了狠,将人摔到自家马车上。
秦晩青环视一圈,也没找到罪魁祸首,打算弯腰将人扶起来。
“且慢!”
后方马车下来了个贵妇人,喝止了快要碰到乞儿衣袖的秦晩青。
贵妇人以扇掩面,快步走到跟前,匆匆行了礼后蹲下身子,也不嫌乞儿满身沙土,直接用手将其翻过身。
是张非常稚嫩的面孔,顶多四五岁的样子。
孩童的五官拧到一处,满脸写着痛苦,显然被撞得不轻。
贵妇人却像没有看到,轻轻摇头,一手捏着孩童的脸,强迫她看向自己。
在看清贵妇人样貌的一瞬间,孩童脸上的痛苦一扫而空,转而又染上了更加真实的惨色。
贵妇人低头和那孩子说了什么,秦晩青听不太清。
“回家去,谁让你出来做这种事,院里也不少你吃的用的。”
贵妇人愠怒的声音只有这孩子才能听到,小孩很委屈,嘟囔一句“我也想挣钱”就爬起来溜走了。
跟个小耗子似的。
秦晩青还在做着掏钱的动作,转眼间地上就空了。
再一愣神,贵妇人也消失不见。
秦晩青挠了挠头,回到了马车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