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无言,踏上咯吱作响的楼梯,不多时就抵达三楼的一个房间。
房中均是榆木家具,飘着清香,有床榻,有案几,墙面挂着仕女图,书架上东倒西歪地放着乐理书,偶有几本躺在地面。
姜狸活动脖子,抬头间不经意看到与横梁等高的地方镶嵌神龛,金箔写就神牍,里头安坐的雕像比起赌坊那个要金碧辉煌得多。
花妩照例拿出账本和银钱,回身就看到仙使大喇喇坐在案几前,白净的手指正专心致志地把玩桌上的荷花鲤鱼茶宠,一点都没注意这边。
即使仙使带着表情可怖的面具,但总让人觉得面具之下的嘴角是翘着的。
反倒是花妩一直冷着脸。
倒分不清哪个更常流连欢场,更擅长卖笑了。
似是被花妩的目光刺到,仙使从茶盘中直起身子,头仍歪着表达疑问,“是想说谢谢吗?”
花妩捧着账本的手一僵。
“仙人恩德,从不敢忘。”
仙使一只手撑起下颌:“你刚刚是收到了风声,才会去那个房间吧?”
不等花妩回答,仙使自顾自摇头:“单凭你,救不了她们。”
骤然被戳穿了心思,安静的室内生出一道微不可闻的叹息。
花妩提起繁复的长裙,在仙使对面落座,“我替茉白和紫荆,感谢仙使。”
顿了一下,又缓缓道:“她们是得罪了……”
仙使:“不必说,神不关心。”
仙使翻开账本,一页接一页翻阅得极快,不像有细看的样子,却随后朝花妩笃定道:“这两个老鸨贪墨了不少,贬为打杂。百萼楼这个月停业整顿,这次的供奉你留着,用作这期间楼里的开支。”
仙使一贯带着笑意的尾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凛冽的声线。
这不是在商量,是命令。
花妩心中默念,一切都是神的旨意。
百萼楼要歇业,包厢里醉醺醺的客人被扫地出门,仙使行事之雷厉风行,让楼中姑娘心惊肉跳。
两个老鸨想跳又不敢跳,在一楼中庭的舞台上缩着,手脚被绑住,嘴也被封上了。
楼中其她人齐聚台下,仰着头听仙使讲话。
仙使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纸筒,卷成锥状,小头那边放在嘴唇前面,将仙音扩得相当响亮。
姜狸清清嗓子:“第一,这俩妇人贪污公款,滥用私刑,按照最新教义,没收私产,将其降为杂役。”
满堂哗然。
老鸨代表着最高的权威,楼中赏罚都是这两姐妹说了算,新仙使一来就要让她们倒台。
台下一片骚动,姑娘们当着仙使的面交头接耳。
“什么!连仙人的供奉都敢贪的么!”
“没有老鸨,以后赏钱是不是不用上缴了?”
“两个恶妇有一把子力气,哼,合该去抬水!”
“你说会再选个老鸨么?”
“没收私产?”
“我们的身契应当算老鸨私产,仙使没收了身契,不就等于我们卖身给仙人了么!”
几位姑娘互相对视,发出一阵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