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过了,”路意浓看着路边闪过一个又一个的路灯,说,“他们今年还是老样子。”
路意浓的母亲生于垣城市辖的一个古镇桐南。江南风景名胜地众多,有全国闻名的六大古镇、十大水乡等等,桐南并不在其中。
桐南规模小,名气小,游客也少,古镇建设拿不到什么补助,当地人就靠着稀少的游客做些生意,路意浓的舅舅李庆就在其中。
他开了一个照相的小铺子,租赁游客服装,舅妈化妆,舅舅拍照,如此过得不好不坏的,维持生计而已。
路勇在妻子死后三个月就续娶了于佩,李庆当时来垣城市里大闹过一场,但是已成定局的事情,再为姐姐抱屈也挽回不了什么。
他们寒了心,除了跟意浓联系以外,已经跟路家老死不相往来。
路青突然起心逗她:“要是现在让你选在哪过年,你想选北城?桐南?还是选垣城?”
路意浓迟疑地问:“要说真话吗?”
“说啊,跟我有什么不能说真话的。”
路意浓的手搭在饭盒上,眉眼寥落:“我现在很想桐南。”
舅舅那个时候,是想要带路意浓走的。
他说:哪怕家里过得再一般,多张嘴我们又不是养不起。
可是于佩当时没有怀孕,路勇把女儿的抚养权攥在手里不肯放,自然是谁也抢不走她。
路意浓厌弃地想:他要了这抚养权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对女儿不管不问,自己出去尽情潇洒。
说到底不过是为了在法律层面上牢牢绑定,等着老有所养罢了。
后来生命有了新的境遇,她跟着路青来了北城,踏上了人生新的支线,生活富足,但并不快乐。
出身好像是原罪。
当章榕会可以毫无顾忌地说所有想说的话,她们的一言一行却要时时斟酌体谅。
不能轻浮、不能放纵、不能无知、不能傲慢、不能盲从……
她们背了满身枷锁,艰难地融入之前没有接触过的圈层,困难的并不是要开拓眼界学习各种各样的新知识,而是一次次重塑起被击碎的自尊。
路青其实脸皮很薄,她此刻面上带笑,心里的委屈难过,也没有人能比路意浓更能共情到。
如果在桐南。
如果此刻是在桐南。
守着外婆舅舅过年,一定是幸福的吧。
路青拎着饭盒进了病房,路意浓不愿意跟他们待在一起,坐在外面的长椅上。走廊平铺满大片的白色瓷砖,此刻除了自己的呼吸,四周寂静无声,她透过窗户看着天上的月亮。
打开手机,她早前给苏慎珍发了一条拜年的消息,对方迟迟没有回。不知是不是回香港重新办了手机号,苏慎珍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
朋友圈里几乎被兆卉刷屏,她发了许多张九宫格的照片,同朋友的、同家里人的,她穿着漂亮的红毛衣,妆容成熟又美丽。
路意浓叹了口气,收起了手机。
几乎是在那瞬间,手机叮咚一声弹出了消息,她被姑父拉到一个新的微信群里。
群里大概有几十个人,都是章家的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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