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弥神色黯了黯,其实这件事他并不放心交给王俭去做。但是他也没办法,毕竟与王俭相比,他掌握的禁军力量更是少之又少,因此并未反对。
对于元湛,王俭也有所预判,公主毕竟也是大义所在,濮阳王懦弱怕事,所以是一定要将公主争取到的。有了这个命令,王俭也迅速领兵出殿。而出殿前,陈留王氏的子弟们也开始频频向他使以眼色。
陆昭一行千余精锐自北门再入洛阳宫,却并未急于扫荡,也并未营救公主,而是先前往西省周边占领佛塔、高台等险要处。待宿卫发现徐宁踪影,才集兵出击。然而出击前却也悄悄命人放出风去,令徐宁得
知,以操纵其出逃方向。
在一次次佯攻与围追堵截后,徐宁不得已领兵向西省撤去。此时,宿卫军来报,王俭已成功领兵占领公主所在的宫殿。
陆昭当即勒马,剑指西省:“众将士听令,国贼徐宁,戕害大政,祸乱神都,矫诏废立,潜逃西省。众将随我突击西省门禁,但省中有包庇者,视为谋逆论处!”
徐宁本打算携部分宿卫前往公主所在的宫殿与另一部分宿卫汇合。但不料却频频遇到中途冲出来的陆昭所带的禁军。乱军中徐宁让将士们死守阵脚,同时又吩咐另一名将领分兵前往西边的千秋门附近探路,在得知千秋门并未失守后,便略作交代,随后带人徐徐退入西省省内。
但紧接着西省门禁处又有禁军冲出,前锋冯让差点冲入省中。最后还是省中禁卫与徐宁合力,这才击退冯让的势头。
见到徐宁主动归来,姜弥的脸色也很难说得上好看。若是徐宁安安静静回到西省,倒还好说,不管事情发展至何种地步,日后总有一个能够解释的余地。可眼下西省竟与皇后的禁军打出了真火,省内的禁军动了手,那在握有大义的皇后眼中完全可以视为濮阳王本人对皇帝做出的直接反抗。
禁锢朝臣,执掌中书印,据不出迎,这是要另立中央!
“这中书令印该有的时候没有,不该来的时候反倒来。”姜弥暗自嘀咕着。
当姜弥再度望向元湛,只见其双目空洞地望着地面,片刻后,似乎察觉到自己的目光,连忙慌张道:“如有大事,莫再问我,还请姜相全权处理。”
如今殿中议论纷纷,不乏有人喝骂让姜弥反倒徐宁,向皇后交出国贼。姜弥却很清楚,徐宁一人的生死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但如果轻易将徐宁拱手交出,是换不到任何实利的。
姜弥无法,只得自己与徐宁沟通。
整个皇宫的戍卫有三级,即宫、省、殿。西省虽然有围墙与门禁,但并不适宜驻守,一旦爆发兵变,便是自困之局。所幸陆昭所率兵力并不多,徐宁命人搭起简单的防御工事后,便见到前来找到自己的姜弥。
“右卫将军该不会以为区区西省就能阻禁军精锐于外吧?”姜弥一见到徐宁便急不可耐地发问。
徐宁几经兵乱,眼下也是疲惫憔悴,不过他也知道姜弥的目的,此时只是佯装自毁地说道:“既如此,我也甘从众愿,交出中书令印与右卫将军印,自缚而出,请求正法。”
姜弥闻言后神态有些不安,道:“事到如此,我想也不必再过多犹豫了。某虽为濮阳王属,眼下已难以旁顾,只愿能保全大王一命。但朝臣竟有悖逆臣子,劝我与大王行废立之事,实在荒谬。”
徐宁见话递了过来,环顾左右后,压低声音道:“姜相难道不觉得这其实是一个大好机会?其实你我今次迎濮阳王于西省,已算的上是妄行,即便能够侥幸脱罪,来日必然还有大祸。姜相当知,我的实力从不在于都中的禁军,而是在长安的卢霑。而濮阳王的实力也不在这些王谢庭门,而是在宫外的世家部曲。”
其实事情走到这个地步早已积重难返,别的不提,在缺少皇帝印玺的情况下便奉濮阳王入宫还接见朝臣,单单这桩事已足以让濮阳王废位,甚至姜弥、王俭都逃不掉灭门之祸。但如果各方通力合作,扶立濮阳王,那么局面便有可能扭转。
如果洛阳不能守住,还可以转移到更为友好的兖州,并与冀州方面通气。如此,即便陈留王氏的王襄与陆昭关系甚深,但因为有濮阳王与王俭同行,王襄也很难反对。
接下来只需要等待就好。君王率军出征,归来时不可能没有足够的军队围拱。皇后眼下的确是皇帝能够依靠之人,但如果皇帝身体尚能支撑,一定不会放出承制封拜这种权柄。这个时候还能被陆氏夺权,可见身体状况已经不行了。
这是姜弥与徐宁共同的判断,皇帝选择皇后应该不是因为不想传位于濮阳王。如果直接传位于濮阳王,那么濮阳王一派的人绝对是要把皇帝“侍疾”走的。给皇后权力不过是个中间过渡罢了。等皇帝一走,陆氏除非想要推翻魏祚,不然还是要在先帝仅有的两位皇嗣中选择的。没有男嗣就是对陆氏权力最大的限制。
很快,在西省内便聚集了三千余名甲士,亭台以及诸多景观处也都被兵卒占据。许多朝臣绝大部分时间都要与这些兵卒杂居,饮食起居都不得便宜。除此之外,任光禄勋的韦宽也被徐宁等人圈禁取其令印,凡出入者,必须携带有光禄勋印的通行执。此外徐宁也早已去信长安,向卢霑剖析厉害,希望他能从长安出兵,携姜太昭仪以及濮阳王的幼弟一同东进,并命人在三辅地区散布谣言,说皇帝已然垂危,有意立濮阳王为皇太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