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行甫倏地回过神,尴尬地抹了一把脸,“对不住啊岸微,我太激动了,回头我让府里的下人给你洗干净。”
梁齐因失笑道:“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几年,战乱就没有停过,如今总算是否极泰来了。”
梁齐因缓缓呼出一口气,轻声道:“是啊。”
申行甫用肩膀拱了他一下,嬉笑道:“这下你心里的大石头能放下了吧,马上就能看见大将军了。”
“还早呢。”梁齐因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她还要整顿军营,现在虽然打赢了,可后续收尾工作还多着,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
“横竖现在不用再整日提心吊胆了不是?”
“那自然。”
申行甫吸了吸鼻子,“行了,你还得去陛下那儿,我得回值房,便不多说了,晚上去我家啊,我娘子下厨,咱哥俩好好喝两杯。”
梁齐因摆了摆手,轻笑道:“知道了。”
养心殿已经重建好,他平日还要负责给隆康帝讲经史,梁齐因整了整官袍,刚回过头,便猛然与走出大殿的裴逐对上视线。
作者有话说:
第164章皇位
户部历来掌控一国的财政大权,这个几乎是建在动脉上的机构,任何一个举动都能掀起狂风巨浪。
裴逐从他失败的老师身上,深刻地认识到了一子之差满盘皆输的道理,他走的每一步路都经过深思熟虑,借刀杀人被他运用到极致,狂风起于青蘋之末,从隆康帝同意新政开始,他就敏锐地察觉到了还未来得及初现的端倪。
隆康帝本身是一个很软弱的人,他尚且短暂的二十几年人生中,几乎没有做成功过任何事情,母亲与外祖父李玮推着他坐上了东宫太子之位,后来又被裴家架上了人人垂涎的龙座。
老实说,他坐在这个皇位上的半年内,从来没有觉得开心过,大概自己是从古至今最窝囊的一个皇帝,他去坤宁宫探望皇后,会被不悦的裴淑仪吓得连连道歉,好不容易大胆一次同意新政,会被赶来兴师问罪的裴逐堵得大气都不敢出。
四月初,裴逐将这小半年来户部的开支账本拿来给隆康帝过目,他大略扫了几眼后便道:“裴爱卿办事向来没什么差错,朕放心。”
隆康帝的识时务让裴家很满意,裴逐没有再多说什么,起身行礼告退后便离开养心殿,只是没想到出了门会遇上正要上台阶的梁齐因,他瞄了一眼后收回目光,想起今日是月初,梁齐因要给隆康帝讲经史。
二月的会试在顺天府匆忙拾掇出来的贡院里举行,因为战乱,导致部分考生逝世无法参与科考,前有肖顷在他的暗示下做出陷害考生作弊的事情,梁齐因才学如何众人有目共睹,再故技重施未免太过刻意,因此最后他顺利通过殿试,入了翰林任修撰一职。
官场上想要给一个人使绊子大有文章可做,更何况在翰林院低级职位上磋磨一生的人也数不胜数,因而裴家并不将区区一个翰林院修撰放在眼里。
梁齐因在殿前看见裴逐,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裴尚书。”
“嗯。”
裴逐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捧着账本从台阶前走下来,擦肩而过的时候忽然想到什么,脚下一顿,“从前不知道,梁修撰竟还有治世之才,小小修撰之位对你而言,是否太屈才了?”
这话里有话,针对开放票引一事的讥讽之意不言而喻,梁齐因抬起头,面上并没有什么波澜,“谈不上什么治世不治世,不过比常人多识得几个字罢了。修撰是小,正如皇城大殿是数块砖石累聚而成,不可或缺,下官在其位,倒觉得是幸事。”
裴逐神色微动,像是一拳头砸在棉花上,不痛不痒。他收回目光,眉眼似两柄薄刃,声寒如石,“是吗,那我还得恭喜你,当初东华门前,我曾祝世子如乘东风,还望日后不会被打脸。”
梁齐因捧着经书颔首道:“借尚书大人吉言。”
话音落下,裴逐几不可闻地冷哼一声,转身离开养心殿。
宽阔的殿前,负责洒扫的内侍听不懂这两人夹枪带棒地在说些什么,庑殿顶上的红瓦闪烁,跳动的金鳞波光如同荡开的水色涟漪,梁齐因未在台阶上作过多停留,转身走进大殿。
“陛下,梁修撰来了。”
隆康帝倚在龙椅前,面前的桌案上堆放着数十本奏折,这些奏折早就由内阁过目过,隆康帝只需要用朱笔在其上做出批示,奏折的内容大多是例行公事,因为任何有争议的话语裴氏父子都不会允许它出现在隆康帝面前。
听到通传声,隆康帝停下笔,语调淡淡,“进来。”
他抬起头,望向走进殿内的青年,相比较于其他讲官,隆康帝会更乐意于是梁齐因来给自己讲课,他尚年轻,为人并非迂腐古板,不至于将经史讲得叫人昏昏欲睡,另一个原因,是他乃隆康帝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几人之一。
很奇怪,明明他们从前并未接触过,大概是因为他和季时傿关系匪浅,而隆康帝恰巧又对季时傿怀抱一点崇敬之心,所以连带着他看梁齐因也格外顺眼。
讲官要考察前一日的功课,隆康帝正襟危坐,他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才能,经史背得磕磕绊绊,若换做其他讲官,这个时候已经拿出严师的身份对这个不合格的君王进行批判,这时常叫隆康帝感到无地自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