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权倾朝野,不用他们开口自然有人帮着说话,户部的一名官员便道:“绣娘是人证吗?那根伤害淑仪娘娘的针就是物证!何缺之有?”
“是吗?”季时傿似笑非笑,“难怪大人身居户部多年都没什么建树,原来您擅长的是判案啊?啧,那真是屈才了。”
对面的官员顿时梗住,脸红脖子粗,骂也骂不出来。
她既然开了口,两院清流也适时冒出头,申行甫是吵架的行家,当即把矛头对准了其他方向,“将才你们谁说那绣娘是李氏余孽,还直呼皇后姓名,我看你是老寿星上吊,嫌死得太慢了!你们可别忘了,咱们陛下的母亲也姓李!”
说这句话的官员当即脸色一白,跪倒在地,姓李的是余孽,那身体里流着李家血的隆康帝又是什么?
申行甫讥笑道:“这才是真的人证物证俱在。”
裴次辅咬紧牙,怒喝道:“申广白,你不要颠倒黑白!”
眼见态势愈演愈烈,隆康帝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裴党步步紧逼,两院也不肯退步,蓦地,暖阁外有内侍道:“陛下,坤宁宫传话说,皇后娘娘承认是她心有不甘,伤害裴淑仪,让大人们不必再争论了,娘娘愿交出凤印,自请搬出坤宁宫。”
暖阁内的争吵声霎时止住,众人面面相觑,隆康帝张开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堂下裴次辅大笑,“果然,诸位都看到了,真相是什么,不用老臣再复述一遍了吧!”
先前叫嚣的官员们继续道:“请陛下下旨废后!”
隆康帝跌坐回席位,脸上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净。
作者有话说:
第172章哀怆
奢华盛大的生辰宴,以百官命妇向裴淑仪行礼贺寿为始,以隆康帝下旨废除李茹后位为终。
冗长的宫道上,一盏灯也没有,唯余月光薄辉,隆康帝的身形被拉得很长很长,两侧朱红的墙壁上映着他的影子,他跑得太快了,宫人内侍根本追不上。
李茹搬出坤宁宫,住到了皇宫最冷清的西南角,那里阴寒潮湿,不适合她这种身患咳疾,体质虚弱的人长久居住,她来这里,是抱了必死的心。
隆康帝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快过,连头上的玉冠都摔落在地,他散着头发,狼狈不堪,一下又一下重重敲着宫门,陈旧的门板上满是木屑灰尘,隆康帝掌心被划开,血沾湿衣袖,嘴里哭喊道:“阿茹,你见见我啊——”
昏暗的大殿内,李茹背对着宫门,身侧放着她给隆康帝做的新衣服,她垂下头,两手死死按住双耳,泪流满面,身旁的女使听到殿外的撞门声,也忍不住泣道:“娘娘,陛下来了。”
李茹置若未闻,空洞的双目盯着地面上投下的幽幽月光,敲门声越来越大,隆康帝先是敲,后来则侧着身体往前撞,寂静漆黑的西南所上空回荡着一声又一声的钝响,隆康帝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透过紧闭的宫门传了进来。
他每一下都用尽全力,撞得高耸的宫墙都嗡鸣不止,李茹闭紧双眼想要忽略门外的声音,可是眼睛闭上,听觉就更加敏锐,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小了,隆康帝嗓音沙哑,还在一遍遍喊着她的名字。
“娘娘!”
宫门封锁,上面满是隆康帝留下来的血手印,他无力地滑倒在地,身体蜷曲,绝望道:“阿茹,你见见我……”
倏地,一门之隔外响起女人细弱的哽咽声,“陛下。”
隆康帝眼前一亮,半个身体撞得没了知觉,他匍匐向前,将脸紧贴上冰凉的宫门,喜极而泣,“阿茹,你来了,你开门,让我见见你好不好……”
李茹背对着他,拼命忍住泪,“陛下,您回去吧。”
“我不要,我不要……”隆康帝连连摇头,透着大门的缝隙艰难地张望着里面的身影,“我不想当皇帝了,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啊——”
偏僻的封地虽然什么也没有,没有尊贵的太子,也没有太子妃,但那一年却是他人生最自由最舒心的时候,如果父皇没有将他召回京,如果他没有被架上这个皇位,是不是就不会沦为如今这个境地。
“陛下,您在说什么傻话,这里就是您的家啊。”
“这不是。”隆康帝无助地流着泪,衣襟被打湿,绣着五爪金龙的明黄色华服沾上脏污,“回封地,只有我们两个,我不当这个皇帝了,我去和裴次辅说,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和你回家。”
李茹背对着他,甚至不敢低头看那条缝隙,她怕一旦她和赵嘉铎对视,就会忍不住打开门,没用的,她主动让出皇后之位,就是不想让他为难,这个皇位隆康帝坐得很难,她给了裴家想要的东西,也清晰地明白这辈子他们都回不了家了。
寻隆康帝的内侍宫人已经找到西南所,晃动的灯光越来越近,隆康帝往角落瑟缩,整个人惊惧到极点,“阿茹,我求求你,你开门,你不要丢下我……”
“陛下!”
提着灯笼的内侍跑上前,隆康帝的哭声越来越大,他不停地撞着门,血淋淋的双手紧按着缝隙不肯松手,几个内侍从身后抱住他的腰往后拖,“陛下,夜深了,这不是您该来的地方,淑仪娘娘还在等您,您跟奴才们回去吧!”
“我不要,放开我!阿茹,你开门,你跟我走,我们回家——”
隆康帝的身体被抬起,手还死死地扒着宫门,他的指甲翻开,血肉模糊都不肯松手,内侍没有办法,只能再喊了几个人上前,硬是拖着隆康帝的身体往宫道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