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黎明将起,山中虫鸣风声渐弱,通往山上的小路有人匆忙踏过,腰间挂着独属大理寺的令牌,沿阶而上,隐在山头的光亮一夜未曾断过。
昔日馁云山风光无限的虎头寨沦为一片废墟,四周火光被尽数扑灭,凌柏手里举着火把,照亮被按压下山的土匪的脸。
或是害怕求饶,或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或是发现徒劳无功后的愤恨。
这与岑聿无关。
他划去最后一个名字,将手中名册不疾不缓卷起,淡声吩咐道:“看好庞德,别让任何人靠近。”
凌柏低头应是,犹豫了下才继续说道:“大人,主堂那边,并无发现宋小姐踪迹。”
岑聿手指微微一顿,低垂的眼眸仍看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他轻点头,“你下去吧。”
大理寺那边……大人您不去吗?
凌柏抬头看了眼自家大人,不敢多问,他们不需要提醒大人任何决定,只需听令就好。
岑聿接过身后侍卫递的纸灯笼,暖黄的光指引,他走向众人围拢的废墟,几个时辰前曾是红绸喜烛的主堂,亦是他看见宋槐最后一眼的地方。
所有人都平安活着,唯独她不知踪影,生死难料。
“大人。”
负责搜寻废墟里存活的人的侍卫立于两侧,让出一条空道来。
岑聿不语,继续往前走。
随之看见的是数十人倚靠在破损的墙边,捂着伤口叫喊,他们身后又摆放几具被白布遮盖、毫无生息的人,没有那抹绯色。
他淡淡一瞥,收回视线,走到他最后看见宋槐时,她所站的位置。
八卫和褚似禾没有离开。
他们把那个地方挖了又挖,身旁碎块堆成小山堆那样高了,最后实在没办法,就趴在缝隙处喊宋槐的名字,一个个喊到嗓音嘶哑,依然无人回应。
“哪怕是回应一个字也好啊……”卫一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声音里带了哭腔。
卫一算是年纪最小的,小姐每次都笑话他是八卫里面最爱哭的,不像男子汉。明明上次才约定好,他坚持不哭三个月就能有烤鸡吃,还没到时间呢他就失败了。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孤坐在石块上,在断断续续的风里沉默。
此刻,他们都明白,宋槐没有消息,也许是受伤昏迷,也许是被埋在更深处没法给予回应。而要等这片地清出来还要耗费很多时间,一个被埋在深处的人是坚持不了这么久的。
无论哪种,都糟糕透顶。
卫一想,他们真不该答应让小姐参与进来。
寂静的气氛里,只余卫一哽咽的哭,还没人回应,悲伤让他哭得更起劲了。
“闭嘴。”
卫一在自己哭泣里隐隐听见另一人的声音,冷淡,平静,带着毋庸置疑的命令。
你谁啊。
卫一想不管不顾哭下去,抬头却见一盏灯笼近在眉前,再往上点,品蓝色衣袖下执灯的手,以及一张隐匿在暗光下朦胧不清的脸。
他眯眼看清的一瞬间,识时务者为俊杰,立刻原地封嘴噤声。
除了那位生人勿近的岑大人还能是谁。
岑聿绕此处走了一圈,决定还是把噪声源先关闭。
没了卫一的哭声,耳边果然安静不少。
岑聿蹲下身,将灯笼的光往几人挖出来的洞里探看,里面是烧毁后的断木支起的空间,极不稳定,这也是八卫几人不敢继续挖下去的原因。
“我们尝试下去过,”褚似禾神色郑然,走近解释,用手指了指洞深处,“卫八进过那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