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半,天辰公寓。
于漫佳抱着画板吭吭哧哧地加班,今天因为孟宴臣的反常胡闹了太久,想画的细节还差一点点完工。
即便如此,她还是选择拿着工具来客厅坐着,生怕孟宴臣一进门看不到自己又胡思乱想。
“滴——”电子锁发出的响声格外清晰,于漫佳连忙放下画笔跑去迎接。
“你回来啦——”话说一半,她惊喜的神色便僵在脸上。
孟宴臣一手拿着西服外套,肩膀微垂,有些颓废地站在门关。
“这是怎么了?”于漫佳担忧地走过去,捧起他的脸左右检查,“不是回家吃饭去了吗?”
怎么还花着脸回来的。
孟宴臣抬眼看她,眼角还有一丝未散去的绯红,神情空洞而凄然。
于漫佳一下子便心疼坏了。
“吵架了啊?”她放轻声音,拉他进屋坐下,让孟宴臣埋在自己的肩侧,慢慢摸了摸他的头。
半响,孟宴臣才有勇气开口旧事重提,操着嘶哑的嗓音简单地讲述了在孟家发生的一切。
于漫佳沉默,脑中反复回想着他那句“没有她,我今天可能没法站在这儿了”,一阵后怕。
简单的一句话,仿佛暗示着他一直在求救,而除了她以外无人回应。
“宴臣,不是因为我。”她犹豫许久才开口,语气却比任何时候都笃定,“不是我拯救的你。”
孟宴臣从她肩部抬起头,神情迷茫又疑惑。
“是你拯救了你自己。”她说,安慰他时的语调总是分外柔和,“是你骨子里的善良底色,让你守住了毁灭一切的底线。”
“是你的正直与教养,让你在哪怕理智坍塌的时候,宁愿克制自己也不会去选择伤害他人。”
这样的他又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己那般自私的离去呢。
哪怕是想想他的父母会有多痛不欲生,孟宴臣也绝不可能做出那种选择。
“宴臣啊,”于漫佳温柔的捻这他前额的碎发,“所以即使你不曾遇到我,你也会被自己救赎的。”
孟宴臣拧眉握住她的手腕,放在手里轻轻摩挲,听到这种假设不高兴极了。
“佳佳,”他低头亲了亲她的手背,袒露心声,“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没有生在孟家,我不会像今天一样,轻易地获得世俗意义上的成功。”
她口中他身上的优点,来自于孟家对他倾尽全部心血的培养,与父母十几年如一日的谆谆教诲。
“如果没有孟家这么多年来给我的资源,没有了爸爸妈妈对我精益求精的教育,我可能…甚至连宋焰那样的都赶不上。”
困惑了他多月的想法,终于在这一瞬间被不假思索地说出来。
是的,孟宴臣想,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别人嘴里出色成功的孟家长子。
人们连起跑线的位置都不一样,他又怎么才能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于漫佳睁大了眼睛,震惊于他的自我否定。
“你怎么能这么想?”她急急地俯身前倾,反握住他的手,“即使没有孟家,你怎么可能比不上宋焰那种人?”
这话说的太过直白,她自己也意识到不太礼貌,讪讪地摸鼻子笑了笑。
孟宴臣被她一打岔,眼底的愁雾也散了散,无奈勾了勾嘴角。
于漫佳正色看向他,继续安慰道:“宴臣,你要相信你本性温良,聪明又上进,即使重来一次扎根于不同的土壤,也能照样盛开出同样绚丽的花。”
“生在我们这种家庭,势必要在获得一定优势的同时做出妥协。”她眸色分外认真,“这并不是谁欠了谁那么简单,也可能永远也理不清其中利害。”
“孟家给了你令旁人羡慕的资源,他们却不一定能受得住你这么多年来的压抑与委屈。”
“今天你把压在心底的情绪都宣泄出去了,才能更好的面对你以后得人生。”
孟宴臣定定地看着她,极力忍住又要酸了的鼻子,一把拉过抱在怀里。
“佳佳,”他低叹,似有无尽爱意与感慨,“要是没有你,我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