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吧。”
顾仕隆把人推出门口,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密密麻麻的人站了起来,原来这间小小的院子来过这么多人,一个接着一个,几乎要站满整个小院。
“江芸。”顾仕隆站在门内,看着站在大雪中的人,突然哽咽道,“别哭,下次,下次,我还来找你玩。”
“你哭了嘛?”江芸芸感觉自己要被寒冷淹没,突然听到一个小孩的声音。
她猛地睁开眼,灿烂的烟花瞬间消失,只剩下漆黑的夜色,她看着那近乎浓郁的黑色,陷入无尽的沉默。
“幺儿。”她身上似乎还残留着少年人滚烫的体温,让她不由喃喃出声。
“幺儿是谁,他欺负你了吗?”小团子趴在她身上,奶声奶气说道,“我叫我祖父杀了他。”
江芸芸缓缓闭上眼,半晌之后才重新回过神来,抱着小孩:“公主怎么来了?”
“一觉醒来找不到你,很想你。”小公主是太子的长女,才两岁,却乖得不得了,依偎在江芸怀里,委屈巴巴说道,“祖父就带我来了。”
江芸芸猛地睁开眼,果不其然在游廊的阴暗中看到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看到我这么惊讶做什么。”朱厚照不悦说道,从夜色中走了出来,他看着江芸芸眼角还未干的泪痕,弯下腰,伸手轻轻拂去,“梦到顾仕隆了?”
十年前,噩耗传来,本在内阁办公的江芸悲恸之下竟吐血了,内廷顿时大乱。
消息传来的第二日朱厚照为其辍朝一日,谕祭十五坛,追赠太傅,谥号“荣靖”,由太师杨一清为其作墓志铭。
——那时江芸病了一场。
江芸没说话,朱厚照又问:“那还是内阁的那些人不好相处?他们底下天天斗,还好公事上还算认真,我听说翟銮要致仕了,你舍不得嘛?还是新来的严嵩,不听话,还是夏言给你添堵了?我看你还挺喜欢那个徐阶的,要不让他进来,他有一个徒弟,还在翰林院读书呢,叫张居正,我瞧着你对他还挺关注的,你说,你觉得哪个不行,我们就都换个人。”
江芸芸哭笑不得:“国家大事,岂可儿戏。”
朱厚照站直身子,抱臂,继续追问道:“那你怎么不高兴了。”
“想到一些故人了。”江芸芸抱紧小公主软软的身子,沉默片刻后说道。
朱厚照仔细打量着,随后哦了一声:“乐山走了,你这院子更冷清了,两个徒弟也不着家,一个跟着大麦去航海了,说要做什么海洋的征服者,也不管你了,一个专心要去开书院,也不管你了,你看,还有那个唐伯虎的二娘,也整日不着家,要我说,他们都没良心,就我有。”
江芸芸对于这种时不时的上眼药视若无睹,只是低头对着小公主说道:“怎么出门不多穿点,小心着凉了。”
“热。”小姑娘趴在她的脖颈上,紧紧抱着她的脖子,小声说道,“我特别特别想见你。”
江芸芸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
“不过,我以后可以一直找你玩了。”小公主突然说道。
江芸芸不解。
朱厚照眼疾手快想要要捂住她的嘴巴。
江芸芸却跟着把小公主提溜到一边去。
“因为我现在住你隔壁了。”小公主没发觉哪里有问题,只觉得这样很好玩,立马咯咯笑了起来。
江芸芸头疼。
这隔壁的院子被朱厚照买走很久了,但一直空悬着,毕竟哪有皇帝住这种小院子的。
“小孩子要住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是为了陪小孩,你不是一直说我对太子的关心少了吗,我现在不是关心小公主嘛。”朱厚照理不直气也壮。
“我算卦回……回,回……”张道长走了一半,突然震惊站在原处,“你怎么又来了。”
朱厚照笑眯眯说道:“两个老人在家中,可不是要多看看。”
张道长害了一声,挺直腰板:“我还能再活二十年,而且我们做道士的,都是越老越吃香的,正是赚钱的年纪呢,什么老布老人。”
小姑娘一看张道长也喜欢,跌跌撞撞跑过去,嘴里呀呀两声也不知道说什么,手却是伸出去,要去揪他胡子玩,张道长自来对孩子没啥好感,便是公主也不行,所以扛起招幡就跑。
“别跑,别追啊,别摔了。”江芸芸连忙阻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