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邑坊在东市的南向,这一块位置有许多官贵人家居住。马车走过大道,姝黛便牵着温蕾下来,凭借记忆寻找宅子。
宅子位置并不属于坊内中心,却也在当街处,坐北朝南。那年原房主急着用钱,刚装潢好便要卖,母亲便捡了漏。说起来还是一座簇新的宅子呢,不晓得这些年姨母打理得怎样了。
忽然看见有处漆红大门前矗立一对小石狮,有香樟树探出墙头来。
姝黛便记起是在这里了,当年那香樟树刚移来没多久,八年过去已经长得高出墙了。
而白墙青瓦,俨然富有生机,并无颓败死寂。
她暗自生出感激,这几日只见大陶氏管理中馈,忙碌得腰酸腿疼,半日都未必能静静坐下来歇息,却还能替自己把宅子打理得这样周到。
姝黛站在台阶下,只隔着院墙看了看,都觉得很喜欢这宅子。仿佛依稀留有关于母亲小陶氏的记忆,而自己,也再不必理睬尤父和继母的两面三刀。
真想立刻就把它收拾出来,搬进去住,当作她躺卧的米虫窝,然后做下一步经营打算。
正惊诧门前未上锁,还挂着灯笼,疑惑有人住。
温蕾皱着眉头在旁边道:“这是大姑母家,黛儿表姐来这里做什么?”
分外诧异姝黛竟然能找到大姑母家。
唔?
姝黛握住门环的手一顿,诧然问:“里面住的是大姑母,崔家琼荷表妹的府上?”
温蕾颔首:“可不是,还是我母亲让他们住的呢。当年大姑母领了一家子回邺京,母亲见他们暂无处落脚,就给腾了处院子。咱们快走吧,仔细被姑母瞧见了,又该咕咕叨叨。”
娟姑母每次逮着温蕾,就像鸟叫一样发出长串的“啧啧啧啧啾啾”,姑娘家长这么大个,哪户公子能消受哟?
生怕一会看见了黛儿表姐美貌,又该说出些什么不中听的闲碎话来。
姝黛眼前浮现前些日崔琼荷的那句话:“怎么办,地儿都要被占去了。”一时便明白为何那般说了。
……但姨母却没告诉自己,莫非有什么隐情?她便按捺下冲动,决定先回去问问。
傍晚夕阳逐渐落山,把邺京城笼罩得一片金黄。大晋朝素不禁宵,夜市亦格外的热闹,姝黛刚来京城,既已经同姨母说出来逛逛,晚一点儿回府却也无妨。
两人带着丫鬟在街上闲逛,忽然温蕾瞥见秘书监家的三公子江禹衍,正一袭月白长袍翩翩,跟在他二哥后面往凌霄阁里进去。
这凌霄阁乃是邺京第一大高级的消遣地儿,里面男倌女伎个个惊才风逸,容貌出挑,而且还自恃清高只卖艺不卖身,是以颇为吸引官贵等闲人家进去饮酒赏乐。
可再怎么着,它也是个寻欢作乐的销金窟!
没想到啊没想到,几日不见,江老三你都长进了。
温蕾气哼哼地跺脚,拉着姝黛的袖子忽然心生一计:“黛儿表姐想不想见识京中最好玩的消遣地儿,我这就带你去。”
夜市漫长,这会儿才刚酉时,还早着呢。姝黛点头:“好啊,你带路便是。”
温蕾先把姝黛带去了一间衣铺子。
眼见着姝黛一袭银白云锦长袍,发冠高束,朱唇玉面,转头便成了个俊俏儿郎。
温蕾不由盯着她胸襟上紧束的白绸,唏嘘道:“也还好你瘦些,换成个稍微胖点儿的,这都箍不住了。”
说得姝黛脸红,把斜襟长袍理了理,嗔怪道:“好了,换一身衣裳就听你唠叨了不下数次,再唠叨就脱下来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