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看向麻氏,又暗示姝黛正在现场。
老太太尴尬咳嗽,应道:“嗯哼,屋子漏了水,找人修修也简单,不必一点小事都回来麻烦。”
“这……”婆子踌躇开口,瞄了几瞄大陶氏,把肩往下哈:“姑夫人说,房租既从公账上扣了,屋子破漏理应找收钱的主家修理,没得租客自个修的道理。”
麻氏娘家是绝户,当年说好的把大闺女随她姓,按理老太太的财产里就该有麻娟该得的份。可恨弟媳妇大陶氏当了家,楞是连温府大门都不让她搬回去,让她住在外头的房子,还收她租金。
什么好处都让大陶氏沾了,在麻娟看来这是不可能的,既然温府不让她搬进,这座宅子就算是补偿吧。房子既然收租金,出了状况她就次次派人回来让修缮。往常老太太都是让大陶氏去管的,现下却难办了。
姝黛蓦地提了个醒,暗暗端直了坐姿,睡意也无了。
若没昨日出门顺路去看宅子,她此刻坐在这里,怕是并不懂她们谈话何意。然而安邑坊那套,母亲八年前买来还是簇新的,原房主装修下了血本,怎会这么快漏洞。
平江府的宅子都几十年了,也没见过屋顶破洞的。难免生出愠意,自己一天没住进去,却让人住得旧了,也不知道爱护,只怕拿回来后,还得修整去一笔银子。
但现下先拿回来要紧。她只做面色不改,支着耳朵继续听。
二房卓氏乐得看热闹,崔家宅子是表姑娘的,大陶氏自己占着每年从公账捞银子,现下该还回去了,肉疼先不说,看她还能挪得动大姑母的屁股不?
整个温家,没有哪个是省油的灯。
但若是姝黛能与大陶氏因此事翻脸,就凭姑娘家手里攥着的体己,便做二郎温询的续弦倒也可行。等圆了房生了子嗣,什么不都是自己的了。
卓氏做关切表情道:“这种小事儿还来麻烦母亲,你们做下人的也忒没规矩。大嫂这些年租金一天没漏收过,要修要补的事儿却找老太太,真有点说不过去了!”
麻氏听得接连点头,就是,就是,说到钱麻氏可是一厘也没过手,还往外倒搭。
大陶氏顿地转向卓氏,压下语气道:“弟妹这话怎么说呢,宅子是我二妹留给黛儿的,是她的体己,收点儿租金也是应该。当年大姑母回京无处安置,我记得你也怕她带一家老小占地方,我好心先把宅子临时腾出,说好的租金却只给了一半,日常这个坏了那个漏了,补补修修,哪来几个子剩下?合着你在一旁看热闹,说话却是轻省。”
又转向老太太:“只是母亲这边,前几日便已商议好,由你与大姑母吱声,莫不成母亲没说?”
大陶氏心里也气闷,那大姑母今岁五十了,两个儿子,一个三十一,一个二十八,俱都生了两三个孙子,正是上梁揭瓦淘气时候,哪经得起折腾。也是自己,平日觉得能少一事是一事,拖到现在。
卓氏当年的确对大陶氏鼓捣过麻娟的坏话,一时被震慑住,心里再有梗也不敢说出来——她大陶氏还能做亏本生意?租金是租金,照收,修缮的另外算钱从账上扣,自己又不是没看过账本。
只好唏嘘一笑道:“我这还不是体谅母亲么,年纪大了还得操心这些琐碎事儿!”
麻氏也很是老脸窘迫,生怕被当众说出自己另一半房租没掏。
囫囵道:“四姑娘菡儿的婚事才忙完,我刚歇口气,又接连下起雨,这就拖着还没去说。今日我就把娟叫过来,和她商量商量。”
看着堂中的婆子:“去叫姑夫人下午过来一趟。”
婆子应诶,低下头躬身出去了。
*
大陶氏回到景弘院,沁人的香薰燃起袅袅薄烟,丫鬟在身后按捏着太阳穴。
听跟前得力的蔡田家的讲到:“听说归德将军府大夫人发了生辰宴请帖,等了几天也没发到咱们府上来,这怕不是……存心把咱们一家漏过了。”
归德将军府亦是先帝亲封的世袭,与庆绥侯府隋家历来交好。
侯府嫡世子隋云瑾,容颜如画,气度绝佳,对将军府大小姐情意深重。谁知道,大小姐却在边塞与别人私定终身了,三年来杳无音信不知所踪,归德将军府对此深感愧疚,平素更是奉承庆绥侯府的动向行事。
大陶氏原本以为,温菡与邬家老三办喜宴那天,虽然原亲家散骑常侍赫家没参加,庆绥侯府却来了,估计还有些回旋余地。
结果次日便是门前被泼泔水、丢破鞋儿。
如今归德将军府大夫人发请帖,连挂空职的中大夫家都有,却独独排开了他们温府。想来必是看出庆绥侯府老夫人的心意行事。
那么泔水,肯定就是侯府老夫人做出的举动了。明面上参加喜宴,背地里做这些弯绕的举动,让你明知道怎么回事,还拿她没得办法。
好个连太后都拿捏不住的老妪,病在榻上起不来了还能操纵这等心机。
且看谁敢轻易把千金嫁给她家做冲喜孙媳妇。
大陶氏思来想去,庆绥侯府的这根梁子恐怕是解不开。
那么,她忽然想到太府卿的衙内那桩婚事——虽说衙内家世不错,然而一百八十多斤的体格,再加风流贪色,等闲真正的官家千金是不乐意的。姝黛一个区区商户女,有点家底且够美色,嫁过去却是可以的。
若庆绥侯府既已得罪,眼下也就只能往太后那边靠拢了。
再说了,中宫皇后身体抱恙已久,不知结果如何,庆绥侯府一向亲近皇后一派。这个时候,自己温家亲近太后也算识时务。
大陶氏想了想,便吩咐俞嬷嬷道:“你去绮悦轩那边,把黛儿叫过来说会子话。”
“是,”俞嬷嬷搭腕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