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云瑾被姝黛的淡定反衬得局促,他真是每次见她都炫目,几次下来感觉越发浓烈。
这让他陌生,并且有些不适。这女子出身商贾,娇娆妩媚,怎会是他所悦。
人都说他因钟情归德将军府彭大小姐而不娶亲,隋云瑾自以为也是。
十五少年时,皇上在郊外鹿园举办春狩,隋云瑾险遇黑熊,恰逢彭茵岚协力合作,最后不仅猎得了熊皮,还拔了春狩的头筹。
庆绥侯府在祖父一辈之前,皆是军勋世家,祖母德邑公主嫁进门后,便逐渐远离军权,隋云瑾的父亲更是个闲职的侯爷。
而隋云瑾虽从文,却对武艺并没荒废。自这之后,他一直对出身将门的茵岚姐姐多有敬慕。可在听到彭茵岚在边关与人定终身时,他却只感到失落,更多反而是祝福。
起初他也以为那是喜欢,然而从前对着彭茵岚,他却没有见到姝黛时的心跳炫目。
隋云瑾定了定神,沉声道:“太医院博士在研制解药,困于几味迷香的判断未明,尤小姐对调香多有见地,可否随本官前去看看?”
原来是为这事……
姝黛确实自小就对研制香薰膏露感兴趣。只是心底里道不出缘由,却有些空落,她扬起下颌问说:“这是大人以何名义要求我,或是太医院的邀请?”
男子俊润脸庞冷静,目光里盛着莫名执着:“实不相瞒,确是本官私下求请……顺便就最初那次在酒楼里,对尤小姐的误会抱歉。”
姝黛姣好的双颊蓦地泛红,想起了当时泡在浴缸里的羞赧一幕。
罢,她咬唇,垂下细密的睫羽:“左右无事,去去便是。”
说着招呼几步外等待的络雪,预备跟他上马车。
隋云瑾身影未动,只将姝黛上下打量了一瞬。
姝黛纳闷:“世子还有何事,不妨直说?”
隋云瑾:“你穿这身去?”
嗓音低沉锐利,在她珍珠项链下的锁骨窝凝了一凝。医馆的博士们个个保守肃静,可没这般绮丽。
不可以么?姝黛不解,她惯是喜欢鲜颖靓丽的颜色,不喜欢清清淡淡素素寡寡的。
姝黛偏说:“大人是怕我过于艳丽还是怎的,莫非这影响工作?”
隋云瑾的那股酸意又强咽了下去,淡道:“却也不是,走吧!”
暗地为自己的情绪愠恼,她本就是个招摇的女人,爱穿什么穿便是,与他何干,何必约束。
而后主婢二个上了马车,隋云瑾骑马随在旁侧,一路到了福善坊。
太常寺、太医院、御药局等部门都在福善坊,那些被救下的年轻男女安排在了一个晒药的大院里。
五王爷凌琋所配的催-情丸,会让人迅速亢进生瘾,且不知疲倦的行欢作乐。每隔二日定时给,若不吃则难受,日日耗损元气亏虚而亡。但吃了丸子,也顶多两年就能把人耗干,许多撑不住的男子没两月就已经死了。譬如前些时候,官府捡到的那几个逃出来却立时毙命了的男女。
姝黛拂裙走过去,瞧着一张张年轻的脸,从十几岁到二十五岁上下,有的看着比自己还小不少。个个生得端方秀美,若没被抓走,不定将来会是怎样前程,此刻却双目凹陷,形色枯干。
心底只觉五王爷真该千刀万剐了才解恨,唏嘘地问道:“这些都是被抓走的姑娘小伙子?”
隋云瑾亦觑了一眼,情绪却沉定:“为人臣者,以富乐民为功,以贫苦民为罪。此案恶劣,所以更加非破不可!”
——
宁知背后主谋者是皇帝最亲近的幼弟,也秉正无私,绝不姑息。
午后的光影绰绰,打照在男子修挺的轮廓,晕出一层淡淡的光。那如玉脸庞上的清正之气,肃沉刚直,长身玉立,看得姝黛不自禁心跳起。
好吧,她的确是有点佩服这位隋世子了。
外面都在传说他这么做越发得罪了太后。如今皇后抱恙,中宫势微,人人都悄然往太后那边靠。他此时此举,扳倒了太后最宠爱的五王爷,无异于在给自己挖坑。尤其侯府老夫人久病在床,之后他侯府还能撑得了多久的体面。
偏偏他却对案子照办不误,说不让人佩服是假的。
姝黛便加紧了几步,跟在隋云瑾身后走进药博士的配制房。
……
姝黛对调香经验丰富,从三岁能跑动起,就围着祖父的药架子转。她鼻子又灵敏,时间久了,拿一碗熬好的汤药在她面前,都能分辨出包含的药材。
因着祖父是医药世家,江南道的商业又繁荣,胡商众多,她对外邦迷香自不陌生。
虽然平日里慵松娇养,但入了药房却不拿乔。绮美的长袖挽起,便与众药博士融入工作。
一直忙到了夜里酉时,数次调试之后,终于分辨出了迷香的来源。把药博士们齐齐松了口气,对这位临时加入的美人小姐姐倍加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