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樾淡笑起来:“明白。”
她逆着风,捋着吹乱的头发,跟他吐槽:“悉尼蓝山森林公园不错的,起码是标准的景点,有悬崖有缆车,森林里还有很多蕨类植物,超级可爱。但斯里兰卡那个什么世界尽头,我跟你说,绝对的欺诈。我走了三个多小时就没见到任何值得记住的景色!最后冒出一个破悬崖,说叫‘世界尽头’我去!国内随便捡座山都吊打它。太坑爹了,居然还有很多游客呢,骗钱!而且你知道旅行这事情最绝是什么吗,就是大家去了个地方,明明体验很差却不讲真话,有毛病的。还假惺惺地说,真好真美强推哦。我就是这么被朋友圈的照片骗去的。十八级滤镜我跟你讲……”
车窗外有风吹,陈樾听着她噼里啪啦滔滔不绝,忽有种久违的放松。
放在以前,他想象不到会跟她有此刻的画面。这一刻,他很希望这林间山路能一直走下去。
“你呢?”孟昀问。
陈樾回神,说:“只在美国读书的时候去过黄石。”
“啊,黄石相当不错的。你一个人去的?”
“跟当时舍友一起,是个巴西人。”
孟昀一笑:“他会不会踢足球?”
陈樾也笑了:“说起来,见他第一面,我还真这么问了。”
孟昀问:“他怎么说?”
陈樾道:“他问我,你会功夫吗?”
孟昀笑出了声。
女孩的笑声充盈在车厢。
“不过他真的会踢球,还很不错。”陈樾唇边仍有淡笑,“圣诞节我跟他去了巴西玩,他一家四个孩子无论男女都会踢球,连爷爷都会。”
孟昀望住他,他的侧脸映在窗外的绿色山林里,很安逸的感觉,她含了笑:“怎么感觉你在国外的宿舍生活比国内有意思?”
陈樾看一眼反光镜里她的笑眼,又看向前路:“也不是。我……也很喜欢在国内的大学生活。”
“也对,你啊,在哪里都能过得安定充实。”孟昀说,“我的大学生活呢,算了,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全是些虚度的光阴。”
一路聊着,那片森林抛去车后。他们复又行驶在绕山公路上,走了没多久,陈樾将车停在路边,说:“到了。”
孟昀下车,见前边一个牌子上手写着歪歪扭扭的“观景台”三字。所谓观景台不过是几块大石头,外沿围了几根木头栏杆。
孟昀差点爆笑,对他说:“你这也太敷衍了吧,这什么——”可她人一走上那石阶就止了音。
脚下,层层梯田如蛋糕叠放山间,田畦里蓄满了水,正如陈樾所说,像洒落山间的碎镜子,一片一片交叠着倒映着蓝天,白云在水里飞。
风吹过,波光粼粼。天上云卷云舒,水镜子里随之云光流转,明明暗暗。
孟昀俯视着天地间这看似破碎却又和谐盛大的风光,不能言语。过了许久才看向陈樾,眼睛仍因惊异而微瞪着,叹:“这……真的很漂亮诶。”
“不然呢。”陈樾慢慢说,“带你过来一趟,就为敷衍你?”
他这一说,她轻轻咬了唇,忍笑道:“你还记仇啊?刚那句话是我说错,行了吧?”
她这话说得轻俏,陈樾没接话,踢了下脚边的石子,抬眸:“想不想去梯田下面走走?”
“好啊。”
他带她由最近的一处豁口下了田埂。田埂很窄,仅能容一人行进。两人一前一后走下梯田。较高层有几畦田刚开始种稻谷,青色的禾苗整齐排在田里;还有几畦谷苗已茂盛,满满一片绿色在风中招摇。
孟昀突然喊:“陈樾。”
陈樾回头:“怎么?”
孟昀指着上下层梯田间的田埂,说:“这里是不是漏水了?”
田埂下破了个洞,水流正哗哗往下层灌。
陈樾一下就笑了:“这是给上层排水,给下层浇水。”
孟昀:“……”她捋捋头发,咳一下:“见识少,见笑了。”
陈樾说:“除了梯田,平原地区的农田也是有引水渠引到四面八方。缺水了疏通,满水了就堵上。”
孟昀说:“ga。”
她继续往下走,但下层田埂有个缺口,满是稀泥。她没法一步跳跃下去,要蹲要站的,不知怎么下。
陈樾见状,一跃跳去下层田埂,姿态轻松。孟昀正无语呢,他已回身,朝她伸了手。她短暂愣了下,条件反射地弓下腰,够着将右手递给他,边看脚下那一截淤泥地,担忧道:“我这么跳过去,不会踩到你脚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