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沅眼角都气的泛红,也顾不上撑伞,猛的朝前走了一大步,伸手就去拉他,“多少?岁的人了,你就算不为你自己身体着想,也让我消停一下。”
裴元彻像是被她这声吼给吓住了。
他垂下漆黑的眼帘,长长的睫毛掩住眼底的情?绪,让人看不分明。
良久,他唇瓣微启,“这是沅沅喜欢的花,不能被雨淋坏。”
他的声音很低,在嘈杂的雨里显得不太清晰。
顾沅愣住,随后一阵难以言喻的情?绪迅速的涌遍全身,她的心脏仿佛被只无形的大手给捏住,一点点的挤压出其他的空气,就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而费力,肩膀微微颤抖着。
脸上有湿润划过,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她用力的咬了咬唇,举着伞朝他走了一步。
一方暗黄色油纸伞,出现在他们头顶,遮风挡雨。
顾沅主动牵住裴元彻的手,扬起脸,眼里还含着隐隐泪光,面上却是朝他笑,“我让人将花搬进屋子里,不会淋坏的。现在我们先回屋,好么?”
裴元彻略有迟疑,但见她眼眶红红的,他心里也难受,便点头,“好。”
回到殿内换了洁净的衣衫,顾沅拿着巾帕给他擦头发。
裴元彻几次想回头,都被她给按住,“别动。”
“沅沅,你……生气?了?”
“没有。”
“你就是生气?了。”他回过头,看着她红红的眼圈,眸中闪过一丝无措。
顾沅咬了咬唇,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还是
轻叹一声,放软了语调,“下次别这样了,我会心疼的。”
这一场雨后,裴元彻果不其然,又病倒了。
仿佛打开了身体病痛的闸门,那些年轻时所承受的伤病,在老年时开始张牙舞爪,肆意反击起来。
病痛缠身,每况愈下。
死亡来临之前,人是有预感的。
裴元彻糊涂的意识也短暂的变为清醒。
他与匆匆赶来的子孙们一一告别,其实也没什么好告别的,除了宣儿和念念,其他子孙他不在乎,孙辈自有孙辈的命,他个大限将至的老人也管不着。
他要?把更多的时间留给顾沅。
对雉纹织锦帐幔垂下,裴元彻躺在床榻之上,无力的伸出手,拭去顾沅眼角的泪,哑声道,“你别哭。”
顾沅心态还算平静,或许早就接受这一天的来临,她坐在床边,低头看他,应道,“好,我不哭。”
裴元彻深深凝望着她,深邃的眸光是一如既往的柔和。
无论她什么样子,风华正茂,亦或是年华老去,他总是看不腻的。
他还记得他初见她时,她是那样的美,那样的灵动,亭亭站在那,周身仿佛都闪着光,映照得满庭生辉。
如今,那张姣美如玉的脸庞虽已黯淡,长着皱纹,可他却觉得她的每一条皱纹都是可爱的。
还有她叉腰喊他老家伙的样子,凶巴巴的,却是可爱又可亲,每回他都会笑吟吟的去应她,老家伙在呢。
裴元彻眯眼道,“挺好的,真的,我很?知足……就是又食言,从前说要陪你一辈子的,可身体不争气?,得先走一步,你别怪我。”
顾沅轻轻摇头,艰涩的扯出一抹笑,“你尽力了。”
她这时好像忽然明白,为何当初他那样急着退位,估计就是怕他先行离去,留给她的回忆太少,少?到无法支撑她独自的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