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慎行:“江南士族结党营私,各方藩王拥兵自重。”
旧部各个挺直背梁。
诸人对视,眼中醉色一点点散去。
金善拱手,嗓音微沉:“王爷,你的意思是,往后还要再打一仗?”
楚慎行说:“总要做好准备。”
孔铎叹道:“这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楚慎行说:“再如何,也比在塞外时安生。”
这话出来,诸人赞同。
在座的都是当年与楚慎行一同出生入死的心腹。到今日,有些话既被挑起来,不如彻底说开。
孔铎又问:“兄弟们前面总是议论。今日大伙儿都在,我斗胆代大伙儿一问:王爷待小皇帝着实上心,往后,是就这么过了吗?”
晋王军,就这么被收编为天子军?
楚慎行听着,面色不动,视线在身前诸人身上一一扫过。
老晋王带出的一干老将,大多随着老晋王一同埋骨于塞北。
忠勇二字,不外如是。
而楚慎行面前的,则是他一手提拔出的年轻将领。
孔铎曾是边关某城中的贵族子弟,父母亲族皆为异族所杀,只留他独活。
孔铎由此与异族不共戴天,在晋王军夺回边境十二城时自愿入伍,走到今日。
金善较中原人鼻梁略高、眼窝更深。他的母亲是被异族掠去的中原女郎,被奸淫之后含恨产子。金善自幼在塞北长大,却被母亲教养得通晓汉话,向往中原文化。
被晋王军俘虏后,金善顶着将士们的十八般兵器,连滚带爬,终于跪到楚慎行面前,希望晋王世子留自己一命,至少让他找出那些杀了他母亲的异族畜生。
每一个人,都有一段故事。
楚慎行端起酒盏,轻抿一口。
所有人都注视着他,见摄政王放下手中杯,微微笑一下,问:“我知你们忠于‘晋’旗。可‘晋’旗之外,你们又忠于什么?”
旧部们听到这里,面面相觑。
反倒是金善第一个开口,说:“我与母亲睡在枯草上时,母亲告诉我,中原有锦绣,有诗歌。她希望我回来,希望我能留下。不能像那些蛮人一样,只知抢掠,不知其他。”
孔铎沉默片刻,慢慢道:“当日,我全家被屠,唯有我侥幸逃脱……也曾想过,倘若有朝一日,世间再无这等惨事。天下清平,四海康乐。若说忠于什么,便是忠于此吧。”
他们一个又一个开口。
有人斩钉截铁,说:“我不似你们有百般考量,我忠于摄政王。”
也有人如孔铎、金善一般,念及过往。
若再有人听到这里的对话,恐怕要大惊失色。
晋王军忠于摄政王,忠于康平盛世,忠于中原文化。
唯独不忠于天家。
等到所有人讲过一轮,楚慎行的手指在酒盏上的蟠龙纹间一点点摩挲。
他说:“小皇帝能当好这个皇帝,你们就是天子军。”
诸人眼神闪烁。
楚慎行说:“小皇帝当不好这个皇帝——你们依然是天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