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贪污案发之前,多半也有类似场面。可这通判奏折之中,不曾提起。
所以秦子游沉吟片刻,先指了户部侍郎负责此事。往后,却说:“我还要问先生借些人。”
楚慎行:“谁?”
秦子游说:“无论是谁。总归,私下去查,这通判与浙江总督有无旧怨。”
若有旧怨,眼前这密奏,便值得玩味了。
这是冬初之事。
冬末,户部侍郎回京,称浙江总督行事清廉,家中虽藏有古董字画,却也不过是家中所传。至于家眷用度,则是出自总督夫人的陪嫁,并无异样。
户部侍郎令带回一封浙江总督的折子,上面是浙江总督的字字泣血。说十年前,他曾在甘肃为官,而通判祖籍就在甘肃。如今想来,恐怕就是那时候,与通判家人结下仇怨。
原来通判有一伯父,曾在甘肃一县为官。那年大旱,仓中无粮,通判伯父将此事奏上,久久不得回应。后面民情激愤,饥民冲入官府。通判伯父阻拦不及,生生被人踩踏之死。而当时分管一省钱粮之事的,便是而今的浙江总督。
浙江总督在折子中还提到。当年自己听闻此讯,大为震惊。往后彻查,发现通判伯父的确派人送信。只是那送信之人,被当地一伙儿山匪劫住,折在路上。通判伯父发出的信,到底不曾到达浙江总督手中。
讲完当年是非,浙江总督另有一番陈情。
若通判真是为此事陷害自己,也算事出有因,还望朝廷从轻发落。
在天子看到这封折子时,那上奏陷害同僚的通判一样被押解至京,只等发落。
更晚的时候,将至年节,天子封玺,摄政王的人回京。
按说孔铎与户部侍郎一同离京,又较户部侍郎更善于快马疾驰,不该耽搁太多时候。如今这般,总该有因。
天子问过,孔铎答:“回禀陛下、王爷,臣还去了一趟甘肃。”
天子挑眉,慢慢说:“如今通判在牢中喊冤,说户部侍郎在浙江总督家中所见的字画不过寻常,并非他此前所见那些珍品。孔铎,你如何说?”
孔铎答:“臣在总督家中,一样不曾见到通判提及的几幅珍重字画。”他是贵族出身,自有眼力,“但臣另有发现。”
天子:“哦?”
孔铎便细细道来。
原来他比户部侍郎还要提前一步抵达浙江。仗着武艺高超,在总督府上转过一圈,并未察觉异样。至此,孔铎心头默默做出判断。与户部侍郎所想一样,都觉得是通判有意陷害。
只是他这趟出来,所为并非查验总督是否贪污,而是另有任务。
于是孔铎再去打听。不多时,总督与通判伯父的那一桩“旧怨”传入孔铎耳中。
他与旁人所想不同。
户部侍郎想:既有旧怨,那通判陷害总督,便有了缘故。
孔铎则想:既有旧怨,那总督先下手为强,不愿卧榻之上有这么一个敌人,也算理所应当。
秦子游听到这里,轻轻笑一声,侧头看楚慎行:“先生倒是找对人了。”
孔铎听到这里,心头微动。
说来,这是他第一次见王爷与小皇帝私下相处。
早前几年,孔铎和其他人一样,觉得摄政王不会将小皇帝放在眼中。
到后面,他发觉自己想错。
然后,发现自己又想错。
到如今——
小皇帝对摄政王的敬重是真,王爷对小皇帝的关切,仿佛也是真?
孔铎脑子里像是盛了一锅沸水,“咕嘟咕嘟”,想不分明。
他定一定神,忽略掉摄政王对小皇帝讲话时的温和话音,往下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