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只手却平静地捧着三颗糖,放在古绫面前。
脸上也带着毫无威胁性的浅笑。
古绫愣了一下之后,眼里冒起了泪花。
圆溜溜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清浅澈亮的水意,小嘴憋成了一道弯弯的弧线,忍了两下,还是没有忍住,呜咽着扑进岑钺的怀里。
小恩人居然没有对她发脾气,还给她拿糖吃,小恩人真好!特别特别好!
古绫感动得一塌糊涂,随即内疚感也不断加深,在岑钺手心里狂流眼泪,呜呜地说:“岑钺,你真好,你怎么都不生我的气呢?我太坏了。”
岑钺笑着拿纸巾给她擦眼泪,眼眸中却多了几分深邃。
没关系,他永远不会对她生气的。
因为从今以后,他会对她掌控得更严,再也不会让她有这样“犯错”的机会。
到那时,希望她还会觉得,“岑钺真好”。
少年噙着笑,用软软的纸巾擦去了小拇指姑娘脸上的眼泪,顺着她的头发摸了摸。
小姑娘的心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哭过之后就如雨后天晴,很快被三颗糖哄得找不着北,除了眼睛还有些湿湿的,明媚的模样已然找不出一丝伤感。
下午太阳小一点的时候,古绫陪着岑钺下楼做复健,经过客厅,徐博士刚好坐在沙发上摆弄着一副拼图,看见岑钺推着轮椅要出门,忍不住问了句:“又去锻炼?”
“嗯。”岑钺淡淡点头。
他自己坚持复健其实并没有什么效果,无论是从医学上来讲还是技术上来讲都没有什么科学性,但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如果不这么做,似乎就连他自己也放弃了自己的双腿。
徐博士嘀咕着说:“你做那又没用,不如在家多休息休息。我认识挺多骨科方面的专家的,要不到时候问问他们。”
岑钺顿了顿,没有说话。
这种话他听过很多,“我认识一个专家”、“xx在哪里哪里治好了”……诸如此类的希望,岑钺不知收到过多少。
当初母亲也正是因为这一个又一个渺小的希望,带着他到处奔波,母亲失踪离开之前,还抚着他的脸说:“仔仔,在家等我,妈妈这次找的医生一定能治好你的腿。”
岑钺的脸颊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下,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压下了翻涌而起的悲伤和恐惧。
失去至亲的痛楚,不可能这样轻易消失。
他没有回答徐博士的话,也没有偏头看一眼,直接出了门。
傍晚时分,正是上学的孩子们做完作业,出来扎堆疯玩的时候。
岑钺一个人推着轮椅,到单杠边,抓住吊杆,用手臂支撑起自己全部的重量,勉强把腿放到地上。
又来了,那种锥心彻骨的无力感。
岑钺咬着牙,眼尾颤了颤。
明明是踩在坚实的沙地里,腰部以下的部位却仿佛是碰到了什么软烂不堪的沼泽,或者是毫无承载之力的棉花,骨头里滋生出无穷无尽的酸意,全部的力量到了下肢就全都流失,半分也找不着,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对于自己的身体,一点办法也没有。
无力的酸楚混杂着羞耻感,这种痛苦早已盖过了手臂拉得酸痛的滋味。
岑钺努力地感受自己的双腿,一直坚持到力竭,才摔倒在沙地上。
岑钺手心里全是刚刚用力抓住吊杆摁出来的红痕,还有沾满的沙子,他把手摊在眼前,因为方才的用力过度,手指还有些舒张不开。
古绫飞过来,对着他手心吹吹,像是要帮他把沙子吹干净。
她根本吹不动几粒沙子,岑钺却觉得手心火辣辣的疼痛减轻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