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呼出一口寒气,越向南走便愈发暖和湿润,竟连白色哈气都不明显了。
自乡野间穿行而过,右侧山林遍布枯枝,她勒马停驻,抬眸望向眼前颇为熟悉的山坡,一年前,她满腔仇恨与不甘从此处滚落,遇到了薛容鹤。
那时她伤痕累累,进气多出气少,早已心怀死志,若非碰见他,恐怕早与追兵同归于尽。
如今再翻此山,心境与当日截然不同。
她立于山丘之上远远回望长阳,心底虽有愧疚,却并无不舍,她所行之路无法回头,随州二十一万百姓、十二万大军以及沈家亲卫之仇将报,她的国家在等她,南明百姓也在等她。
秦序不除,南明危矣。
这是她身为臣子的职责,亦是她身为南明人的义务。
沈昭回到南明时,沈离没死的消息并未传回,仅有秦序一人知晓。
他自不会让此等消息传开,好不容易将沈离一派打压下去,岂会助长他人气焰。
风雨楼虽刺杀失败,带出来的消息却提到沈昭身份败露,被抓入北雍天牢,秦序虽有疑虑却有心无力,风雨楼此次在北雍暴露,所设点位被一锅端了倒是小事,若让他们知晓风雨楼背后是他,恐怕会战乱再起。
沈离“死”后,南明可用之将寥寥无几,秦序心中怎会不知,可权势熏眼,他哪里顾得上这些。
胆战心惊的等了些日子,见北雍那边确无动静传来,他便以为沈昭归国遥遥无期,或可高枕无忧,哪知沈昭早已摸过边境向庆安奔来,于暗中静待机会。
庆安近日有一大事——沈离忌日。
兵部尚书崔永广发请帖,以祭奠沈离为名,大张旗鼓邀朝中官员到府一叙。
他曾为沈老将军麾下猛将,只可惜某次打仗时被射瞎了左眼,这才从军中转入,借沈家与老丈人帮衬一路坐到了兵部尚书,一向与秦序对着干。
沈离不在、沈家倾颓之后,他倒是消停了些,从原先的当朝怒骂秦太傅,转为在家中破口大骂秦狗贼。
秦序顾及着崔永老丈人乃定国公,门客学生无数,他并非不敢动他,只是不想逞一时之快与勋贵世家撕破脸皮,倒让崔永成了根不大不小的刺,时不时膈应自己两下。
南明朝堂如今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各方力量虽对他有牵制,却并无掣肘,皇帝又是个不成事的废物,堪称万人之上,谁成想沈离没死之事弄得他疑神疑鬼,担惊受怕好些天。
崔永在家中为沈离办周年之举难免让他心生警惕,便暗中派了人去瞧瞧。
收到请帖者甚众,来赴宴之人却寥寥无几,大多为无权老臣,再就是些曾受过沈离帮助、不成气候的小官。
宴席上气氛低迷,喝着酒竟突然哭嚎起来,随即由崔永带头怒骂秦序,一时间群情激奋、骂声震天。
秦序派来的走狗既不敢多喝酒、也不能跟着骂,见这群人只是借此挥发心中不满,便寻了个由头离去,转头报给秦序,直言他们翻不起什么风浪,给提心吊胆的太傅吃了剂定心丸。
他险些以为这帮人知晓沈离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