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地看着百分数掉到了一个数值。在大脑中快速地估计着这些氧气可供他消耗的时间——好像已经不久了。
不过浮士那边的……应该勉强够了。
陈哀在狭小的空间里,吃力地放下左胳膊,被简单处理过的上臂在不停地流血。
他有些庆幸。
周围一片漆黑,二人被困在各自的舱里,浮士看不到自己,他只要不出声,对面就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陈哀在想,自己该用这些时间来做些什么。按理说,为了避免消耗他应该立马睡觉来着。但他偏头看了一眼流血量,估摸着自己可能会提前死于失血过多。他不想什么都不留下就在睡梦中走向生命终点。
他想着,口袋里有一只钢笔和一些写报告余留下的纸张,一共八张——他平时偏好用书写的方式记录东西,虽然很麻烦。
信纸上是他之前未写完的内容。陈哀重新构思了一会儿,咬着钢笔帽,将它摘下来。
浮士和陈哀的通讯一直保持着连接。他在昏沉中暂时苏醒的时候,听到了窸窣的摩擦声。
浮士问:“你在写什么。”
陈哀没有停下笔,用最平常的语气回道:“你该睡觉了,不落。”
“睡不着……你在写什么。”
“嗯……”陈哀说,“一些自作多情的回忆日志。”
“关于什么的,”浮士像往常一样调侃他的职业病,说,“我还以为你要在等救援的时候提前写完事故报备,长官。”
陈哀轻笑一声,他的语调很温和,声音通过骨传导耳机触摸浮士的听觉时,是一份令人感到安然的慰籍:“是关于我们……关于你的。”
“突然感兴趣了。”浮士说,“能念给我听吗。”
“你以后会有机会看到的。”窸窣的书写声仍旧没有停。
“长官。”
“嗯?”
过了一会儿:“陈哀。”
“……嗯?”
浮士继续唤:“阿佛洛狄忒。”
陈哀继续耐心地答:“嗯,我在。”
他知道浮士可能在不安,虽然他的声音没什么变化——但他最熟悉自己的爱人,他在不安的时候话会变多。
“我们能一起等到救援来吗。”浮士问。
陈哀看向了红色的氧气格。心想,如果他的生命尽头真的遇到了上帝,那么他可忏悔的事情又多了一条。
他只淡淡地说:“肯定会的。我发了求救信号和定位。”
浮士祈祷说:“希望航线的情况不要太糟糕。他们能早点来。”
左手已经不能动了。陈哀写起来字有些费劲儿,他对浮士说:“你要睡觉吗。减少氧气损耗。”
“嗯。”
陈哀心血来潮地说:“要听我唱歌吗。”
浮士道:“你唱歌没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