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锦思年少时,便显现出极高的相才,才华横溢,人品贵重,彼时中原人都道薛家的锦公子稳重,将来必是入阁拜相之才。
薛落思大一些,知道哥哥自小聪慧的事后,与旁人的想法不一样,他觉得哥哥勤学苦读,付出的努力本就是常人的好几倍,他日日同哥哥在一处,都是看在眼里的,怎么能仅因哥哥的才华与天赋,就不提哥哥的辛苦,倒像是天生下来,哥哥就沾尽了便宜似的。
他哥哥听到他的这番话,总是笑着摸摸他的头,什么也不说。
薛落思自小便爱缠着哥哥,兄弟俩一同长大,那时家中的同辈寥寥无几,他二人便更加亲近了。
定安历九十七年,十八岁的薛锦思第一次参加武林大会,便替薛家赢下武林盟主之位,光耀门楣,众人道贺的道贺,眼热的眼热,有嘴碎的凑在薛落思的身边,想挑拨兄弟俩的感情。
——你们二人一母同胞,都是嫡出,也都算是长子,怎么人家的十八岁,便能做得武林盟主,你却只能在场外为人家鼓掌?
——莫不是薛家主厚此薄彼,不好好教你,从而怠慢了你?还是你哥哥的心思深沉,背地里偷偷练习,好夺了风头越过你,将来也好与你争家主的位置?
当时薛落思在场下高声赞喝,看到兄长胜出,兴奋得跟个猴子一般上蹿下跳,听到有人说薛锦思的不是,当即就将那几个嘴碎的给打了,真是半个字都没有多说,直接动手,旁人拉都来不及拉住,若不是薛锦思赶来阻止,他还未必肯停手。
从来他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恣意性子,唯有薛锦思,才能管得住他。
事后,薛尧衫叫薛锦思带着他,上门给人家道歉,他不肯,说宁愿去跪祠堂,在祖宗牌位面前跪死,都不去道歉。
气得薛尧衫命他们兄弟俩一起去跪,他这才去服了软。
到了别家外,他又死活不肯叫哥哥进门:“既是我动的手,又干哥哥什么事,一人做事一人当,哥哥不要去跟那些小人见面!我都嫌脏了哥哥的眼睛!”
薛锦思实在拗不过他,只能让他独自进去,又担心他的脾气冲,再跟人起了冲突,千叮咛万嘱咐,提心吊胆,好在对方也不想惹事,估摸着也是怕了他,并未在激怒他,双方逗敷衍着,他平安出来了。
回去的路上,薛锦思问他,究竟是因为什么动手,居然打人,他也倔强着不肯说。
薛锦思道:“便是你不说,我也猜得到,大概是他们说了我的坏话,才惹你如此生气。”
薛落思眼眶一热,同小时候每一次受了委屈一样,一把抱住哥哥:“就知道只有哥哥懂我,那我受多少委屈都是值得的!哥哥就别问了,左右不是什么好话,我可说不出口,反正这辈子我是谁也不信,谁也不听,就只管保护好我哥!”
薛锦思笑道:“你既保护我,我也要保护你才是。”
他兄弟二人的关系,如同在母亲的肚子里那般,亲密无二,从未改变。
照薛落思的话来说就是,“我与我哥打娘胎里就在一处,这是谁也比不上的。”
再后来,薛锦思外出时遭遇不测,被人埋伏偷袭,身受剧毒,命悬一线,好在薛落思快马加鞭,赶去碧落,没日没夜地跑死了几匹马,请了神医谷的白神医来,才算是保住了薛锦思的性命。
只是从此之后,薛锦思也只能靠药吊着性命,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了,武学之路被彻底断送,偏连罪魁祸首的身份都弄不清,只好将全部精力都放在科考上。
第二年,薛锦思便因举世之才,被召入朝中为官,他自小读了太多的书,思维敏捷,又天生的相才,很受小皇帝的重用。
薛家乃武学世家,薛锦思突遭横祸后,江湖传言此子甚是可惜,只当是废了,却不想他实在惊才艳艳,转头竟又入仕为官,实在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
江湖中人都知道,朝廷喂养了五条好狗,薛、夏、北冥、霍与叶,当时人人都道,薛家真真是身体力行,爹刚为朝廷打了胜仗,没几年,儿子便转头做人臣去了。
江湖与朝廷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可若是想墙头草两边倒,必定行不通。
薛锦思如今体弱,转走文路也便算了,他那兄弟薛落思成年后,竟也要入朝为官,且薛氏兄弟还颇受皇帝重用。
薛尧衫自己称霸武林多年,如今两个儿子却都转投朝廷,那些年可在江湖上受了行客不少打趣,甚至别有用心之人做了文章,一时间薛家被推上风口浪尖。
可薛尧衫的窘迫,薛落思才不去理睬,他自然只会走自己的路。
少时哥哥同他说起理想,便是入朝做清官,像爹一样为国家尽力,最重要的,是能凭借一已之力,尽量减少不必要的战争。
那时的他还小,不如薛锦思早慧,虽然不懂战争究竟意味着什么,但不影响他想做大官的想法,他要和哥哥在一起,要永远陪在哥哥身边,帮助哥哥实现理想。
后来他也的确做到了,甚至因为身体康健,仕途比哥哥还要好。
就连家中选举,在选下一任家主的商谈中,耆老们当着哥哥与他的面,都直言,如今薛锦思的身体不好,他更适合做薛家家主。
哥哥的眼神暗淡了一瞬,然后在他们对视时,冲他淡然一笑:“恭喜你,落思。”
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