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撞进深渊的瞬间,圣清銮髑化为龙身展翅飞行离开布鲁尼奥尔。俯瞰下去,遍地刺眼的血红和正在缓慢游荡的深渊生物凑成了一幅地狱的风景。更不用说深渊内高到令肌肤都要焦灼的温度,和熊熊烈火燃烧的噼里啪啦声。
如是在这般恶劣的环境中生活,她恐怕会患上极为严重的精神疾病,也难怪深渊生物想要整日入侵其他的星域,毕竟适合生物居住的地方要比深渊的景象美丽千万倍。同时她也打心底里佩服起真龙们,能在极恶的深渊之中与深渊生物抗争。
她的战斗还没有结束,在巡视周围一圈后,迅速锁定了停留在血红地面上的两头真龙。敖寒抱着布鲁尼奥尔,锐利的龙牙随着颌骨上下,她肯定是在嘴中念念有词。随后她怀中的布鲁尼奥尔竟缩小了身形,且就算是能听到灵璇的圣清銮髑,也再听不到其的声音。
莫非是布鲁尼奥尔已经驾鹤归西了?但圣清銮髑知道自己那一击不可能致命,说不定是敖寒对布鲁尼奥尔的身体做了手脚。
敖寒慢慢把布鲁尼奥尔平放在地面,然后站起来仰望空中的圣清銮髑。她的样貌正在渐渐变化得天翻地覆——她全身的鳞甲由黑化白,反射着深渊的血光。鳞缝间生长出雪白的茸毛,毛尖呈自湛蓝渐变为绀紫的颜色。鳌肢的鳞甲如褪壳般地解放,融合着蓝与红相舞的流光溢彩,亦如瑰丽的紫晶石。显得臃肿厚重的甲壳在背上分散开,形成一根又一根尖锐的钢羽,组合成两对羽翼,翼尖仍保留着利爪。肩后的羽翼是无比的庞大,腰窝后的羽翼仅有上羽的半数长度。原先沉重的钳爪变形成了翼骨,重合的缝隙之间流溢着绀紫之光。形似龙首的机械触手贴合着尾骨周围,宛若澄白的凤尾。
“敖寒,你是想背叛我吗?”圣清銮髑挥打着她的双翼,语气凝重。
“圣清銮髑,我给你个忠告,放弃吧。”敖寒淡淡地说,“如果在这里战斗,引来的深渊生物可不好对付。我会把你送回原来的世界的。”
圣清銮髑嗤笑一声,“口气不小嘛,你不会真的以为在你的地盘,我就不敢攻击你了。”
“攻击吧,对我来说没什么所谓——当你死的时候,呜咽呻吟的声音都和深渊生物死的时候差不多。”
被激怒的圣清銮髑长啸一声,同时放出全范围的冲击波。闻声而来的深渊生物已经开始向此地转移过来,悬浮在空中的岩石也开始随之颤抖动摇。她挥一挥手,岩石瞬即碎裂纷纷被她招来,悬浮在自己的周围。她再一挥手,岩石碎片的边缘被削尖,朝底下的敖寒如降下暴雨般射去。敖寒抬脚猛踏大地,绀紫的闪电宛若粼粼波光扩散至周围,即将临头的碎石在受到波及后失去了动能,停在半空中。
“果然不能小视你的战斗能力呢。”圣清銮髑愤怒地咬咬牙。
“虽然我不能直接操控你体内的弦,但我可以随便布置周围的物体。在和你第一次交手之后我就明白你的攻击原理了,利用电子在空气之中的快速传播来传递超能量,使命中的单位被控制。”敖寒挥起四翼升空,观察旁边的深渊生物的行动,“电子在空气之中会有大幅衰减,但你近乎可以杜绝这种情况。只要我变更自己和周围物体的弦,使它们不受电子干扰,就能阻止你的攻击了。”
“那深渊生物呢?你改变得了吗!”圣清銮髑再度挥手,周遭的深渊生物像是接收到首领的指挥般,加快步伐向敖寒冲去。
敖寒环视朝她袭去的深渊生物,又抬起头对圣清銮髑哼哼笑道,“我非常欣赏你聪慧的头脑,但你似乎不识抬举。”
深渊生物——也就是住在深渊内的恶魔,它们展开残破的双翼飞行,挥舞着与狼蛛相似的脚向敖寒扑去。敖寒背身旋转钢翼,锋利的羽翼轻易地把它们切开,又是抓住它们的牙口直接撕开。肢体在空中四分五裂,一朵朵迸发的鲜血像是血红的雾。远处的炎魔向敖寒投去炽热的火球,敖寒把上双翼交叉在自己面前挡下火球,用下双翼维持平衡。随后她又是一道甩尾将迎面的火球弹回去,撞击到炎魔的身上爆炸。
圣清銮髑趁机向敖寒的背后袭去,摆尾甩向她的脑袋。敖寒上升后空翻躲开,反身擒抱住圣清銮髑,左右的四爪抓住了圣清銮髑的头尾。动弹不得的圣清銮髑感受到强大的拉力,仅仅一会儿她的头角和尾骨就被捏碎,难以支持的腰已经传来肌肉被撕裂的嘶啦声。如果再不挣脱,圣清銮髑就会被活生生一分为二,她扇动双翼拍向敖寒的脑袋,没有空间阻挡的敖寒被拍晕,松爪放开了她。
见圣清銮髑脱离自己的控制,敖寒直接追上去,迎背就是一记重爪。圣清銮髑背部的鳞甲顷刻间被五根爪子抓得粉碎,甲后的肌肉也划出深深的血痕。她闷哼一声,在空中翻转一圈溜到敖寒的身下,朝反方向逃脱。敖寒急忙刹住,翻身继续追赶。现在的情势已经完全逆转,变成了一场意味不明的追猎游戏。圣清銮髑看敖寒依旧穷追不舍,继续煽动周围的深渊生物去阻拦她。倒悬在深渊上空的吸血蝙蝠朝敖寒袭击,她却只喷发出一口紫色的龙息就将其团灭。从岩石背面慢慢伸出触手的卷须魔缠住敖寒的翅膀,把她向下拽去。敖寒在半空之中用钢翼切断它的触手,天降一脚将其甲壳踩得粉碎。随后她降落到岩石背面,四爪将卷须魔抱起——撕碎——血沫在空中分洒。于是她再度起飞,四翼猛然挥打,如猎豹一样爆发升空,仅仅数秒间就已经遮蔽了圣清銮髑上空的星辰。
“既然你要对布鲁尼奥尔出手,就不要怪我没警告过你。”敖寒迅速俯冲掐住圣清銮髑的身体,让她朝地面坠去。她踩踏在殷红的血河之上,坚固完整的地面瞬间碎裂,被抱住的圣清銮髑也猛吐一口鲜血。
“我镇天门一直都有写个死亡名单的习惯,而你在上面名列前茅!”圣清銮髑起身用后脑勺顶撞敖寒的下颌,再转身一拳径直打在她的獠牙上。疼痛感瞬即传遍她的右臂,她立马后退甩了甩手,做出防御姿态的同时,发现刚才那一拳连一点伤痕都没打出来。
敖寒没有接着攻击,反而是捂着额大笑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吗?但想想也是,待到你被镇天门通名处决时,你也就再笑不出来了。”圣清銮髑继续厉言相对。
“你,好笑的是你,镇天曜。关于你的一切——傲慢自大,缺失责任感,用内疚和自残掩饰你内心的独裁主义姿态。”敖寒放开额前的爪子,直视着圣清銮髑的双眸,“你自己就是个笑话,但是,哼哼——瞧瞧你——这并不是我笑的原因。我笑是你刚才全力以赴了……”她冲上来一爪捅穿圣清銮髑的胸甲,灵枢被完全刺穿,整块的鳞甲碎裂成土屑般的大小,和四溢的鲜血一起流落在圣清銮髑的背后。这速度快到圣清銮髑都来不及躲闪,只得在痛苦的呻吟之中摆出惊讶不已的惨样。
“而我连热身都没做完。”敖寒扶住已无力支撑的圣清銮髑,在她的耳际冷嘲热讽。
圣清銮髑的朱红眸如摇曳的火光飘忽不定,渐渐黯淡下来。她感受到自己生命正在极快地流逝,如不息的川流的速度一样,令她全身都不禁发寒战栗。她艰难地抬起右臂,击发出一道微弱无比,难以看清的冲击波,随后瘫软无力地下垂。
“我很佩服你还有力气反抗,但是我就在你的面前,你都打不准吗?”敖寒收回自己的利爪,突如其来的地震却让圣清銮髑从她的爪中滑落。她震惊地望向震动的来源,身后的巨型岩石竟然开始分崩离析地碎裂,铺天盖地席卷来。她惊恐地望向岩石群,又转身朝圣清銮髑吼道,“你都做了什么,圣清銮髑!”
“哼哼……那要看我瞄准的是什么。”圣清銮髑的声音微乎其微,快要被强烈的震荡盖住,“顶部的钟乳石又多又大呢。”
“疯子,要我一起与你葬身于此吗?”敖寒朝圣清銮髑跑去,裂开的地面却一时让她趔趄不断,阻拦了去路。无法动弹的圣清銮髑只得眼睁睁看见自己身下的地面分崩,然后随碎落的石块一起降下开裂的巨坑,她接受了自己失败的命运,这的确是她的冲动所为,纯粹是咎由自取。
圣清銮髑慢慢闭上眼,打算就此放弃。可黑暗之中她却突然被抱住,风的流向在那一刻改变,温暖的感觉又重新袭上她寒冷的身躯。她慢慢睁开眼,抱住自己向上飞行,闪避掉落的碎石的家伙,竟然是刚才还与她为敌的敖寒。
“为什么……要救我?”圣清銮髑轻声道,“不管布鲁尼奥尔吗?”
“比起为那些愚蠢的女皇流血牺牲,我更愿意追随你一辈子。至于布鲁尼奥尔,她只是我以前的好友罢了。”敖寒俯首凝眸,与虚弱的圣清銮髑对视,温柔地说,“我劝你打消的念头,不是保护你的星域,而是进入深渊。你没有免疫的能力,从你踏进深渊的第一步开始,就早已无法回首了。”
圣清銮髑讪讪笑道,“我都快要死了,也没有必要回首了。”
敖寒咬破自己的舌,在空中轻轻吻开圣清銮髑的唇,使自己的血液流入她的体内。随后她飞进临近的山洞,暂时躲避飞溅的岩石雨。无奈这个洞穴非常的小,仅是她们俩龙就已经十分勉强了。她无奈地把圣清銮髑靠放在洞壁上,自己蜷缩起来,尽量远离圣清銮髑脆弱的身体。
“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圣清銮髑微声问。
“我很抱歉给了你那一爪子,圣清銮髑。长期生活在深渊里,和这些怪物战斗,我的血性是难以摒弃的。”敖寒怜惜地看着奄奄一息的圣清銮髑,悲叹连连,“因为血种源的关系,我的血可以治疗存有吾之血脉的传承者。但恐怕对你而言,也只是……时间问题。”
“是吗?”圣清銮髑再次缓缓地闭上双眼,欣然的笑容停留在面上,“谢谢你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