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桕和违天罚站在客栈的大门口与惠风和零煜告别,后者握着自己的后颈轻声呻吟着。
“你们真的不需要再带点什么吗?”零桕担心地看着零煜,把自己的短匕塞到她的手里,“比如说武器……或者是能够防身的东西。”
“我们在永昌是因为获得了摄政王的许可才能携带随身武器。”她断然摇头,又把短匕推回去,“如果是进入建兴还带着武器,我们就会被抓进大牢。而且我们是去谈判的信使,不是要去暗杀的刺客。”
“好吧,好吧。”零桕点点头,“你知道,我只是担心你。你是我唯一的血亲了,也许。”
“没有关系的,你请放心。我们上一次并未携带武器,不也是平安归来了吗。”惠风拍拍他的肩。
零桕皱起眉,“也许这一次情况不同,你们也知道把龙逼急了是会咬龙的。”
惠风和零煜互相望了一眼,然后零煜又向他耸耸肩,“兄长,我们又不是单刀赴会,能互相照顾。”
“零桕说的没错,你们需要防身武器以防万一。”熟悉的声音传入他们的耳里,仨龙纷纷循音望去,都禁不住眉头紧蹙——来者正是把他们当做棋子的敖筱娇。
“敖筱娇,你怎么来了?”违天罚一惊。
“很快渎天蔑就要启程去建兴寻找下一把禁剑。我,来此地通知你们。”
零桕冷哼一声,“真没想到你还有脸出现在我们面前。”
“怎么?”敖筱娇对他冷笑,“通缉犯又不是我。”
“敖筱娇,你女儿……我应该这样称呼吗?”惠风顿住。
她点点头,把冷笑换成微笑,“没关系,按照你们的习惯来就好。”
“感谢。那么,你的女儿说过是你降下雨露救了我们,是真的吗?”
“我有点不想回答,可以吗?”她瞥了一眼正咬牙切齿的零桕,“即便是告诉你们,也会有龙认为我根本不可能干出那种事。”惠风一怔,又望向零煜。零煜捂额叹了口气,惠风将视线移到敖筱娇身上,“我理解。”
“你是什么意思?叛徒!”零桕一边吼道一边快步向敖筱娇走去,双眸中燃起熊熊怒火。违天罚立马跑上去抓住他的肩膀,“喂,你给我冷静一点,你想把关系全都搞砸吗?”他用力一甩身子,脱开了违天罚的手,差点让违天罚原地摔一跤。他愤然瞪着敖筱娇,“你不想道歉吗?”
敖筱娇只是转身过来看着他,眉头微蹙,没有多说一句话。她实在是难以理解零桕的脑回路,他的脑袋难道比金枪鱼的还要小吗?如果要说她最不愿意遇到的家伙,就是像零桕这样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莽夫,因为这类家伙根本就无法沟通。
零桕继续逼近她,举起右手捏成拳,“那我的拳头应该能让你好好道歉!”话音刚落,他的拳头就如疾风般向敖筱娇挥去。敖筱娇没有躲开,抬起左臂挡开零桕的右拳,从黑色的衣袖里忽然伸出一把长剑,抵在他的喉前。零煜不由得尖叫一声,惠风和违天罚的制止声也戛然而止。
“我现在非常想对你发脾气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从来都很讨厌像你这样行动不经大脑简单又鲁莽的家伙。当然我并不能把让我生气的所有因素都栽在你身上,因为你以前根本就不认识我。也因为你只是个默默无闻孤陋寡闻鼠目寸光的井底之蛙。但如果你愿意听闻我的故事,我当然愿意和你这蠛蠓一字一句地娓娓道来。”敖筱娇极力压制愤怒之情,但血眸瞪着零桕,让他不寒而栗。她的语速之快已经让周围的四龙纷纷拧眉沉目暗叹踌躇不已。“只是我完全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你的身上,不过我可以简单地告诉你那些百姓为我取的称号。他们叫我——靖赟的屠夫。我与你这小小的氏族长一点都不同,你的愿望是什么?希望氏族平安?家国安定?天下太平?但那些只是你的愿望而已,你只是在空想它们的到来而从未付诸行动去实现。你难道不知道这些事情的达成全都是因为有君王压服乱众,斩杀异敌,抢其粮草,骑其骏马,夺其妻妾吗?你想象中的君王是生物之主,兴益之宗?于琉璃宫殿之内尽享荣华富贵纸醉金迷?不,他们只是被使命缠身折磨的噬罪者而已。”
四龙满头雾水地看着敖筱娇,面面相觑。场面顿时变得死一般寂静,唯剩微弱的蝉鸣。他们完全没想到敖筱娇生起气来竟然是这么的恐怖。尤其是就站在她面前的零桕,虽然他全程几乎都没听清楚,一直都被她的血眸所恫吓,但他绝对听懂了一句话,这句话让他全身的寒冷更厉。这也是其他仨龙为数不多听懂的地方,他们同样毛骨悚然——敖筱娇被称作靖赟的屠夫。史书之上的靖赟大屠杀发生在艾欧的上任君王靖武成帝在位之时,靖赟王城之内。当时武成帝在秋季九月初八发动最后一场战争,直至冬季终于攻克了九州。随后其开放了靖王城,让靖朝储君亲自监斩,还请所有百姓都来参看处刑现场,近十万生者的鲜血把寒冷的王城变成了烈火燃烧的地狱。
当时并未有谁站出来指责武成帝,百姓都沉溺于天下太平的安乐之中。直至其离开九州不知所向,艾欧登基后,才有主张道德主义的家伙声讨武成帝之过,称其为靖赟的屠夫。他们全都静静凝视着敖筱娇,连大气都不敢出。如果敖筱娇就是那位冷酷无情的武成帝,那他们应该已经意识到自己和她作对的下场了。
只见她把左臂下的长剑收回衣袖中,苦笑一声。随后,从风衣中拿出一根烟卷,放入口中,吐出微弱的龙息,将其点燃。靛蓝的烟从烟头缓缓升起,像是河流一样弯曲。零桕趁机后退几步,害怕敖筱娇又要使什么东西。他赶紧退到自己女弟身边,摸了摸凉飕飕的脖子,甚至还觉得隐隐作痛。
敖筱娇并不是喜欢烟的味道,而是为了借助烟味掩盖尸臭。不过,她刚才并没有杀害谁,而是因为提及到了那一场怵目惊心的大屠杀,让她回想起了行刑场上的恶心味道。她感觉那些味道不知为何又从四面八方袭来,在她的身旁弥漫渐浓。
她从来都没有逃离过血腥之地,并且永远都没有机会逃离。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更何况是流芳百世的君王呢?
她呼出一团烟,又从风衣里拿出两把手枪,抛给惠风和零煜。“这是什么?”惠风双手接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