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边的赤珠亭台内,两位臣相在桌前对面而坐。灰石桌上摆有瓷茶壶,壶内香气醇厚高长,一时遍布小小的山崖。这两位便是朝中丞相——颜画鹛与赵烈鹤。
颜画鹛秀发栗色,身着棕色交领襦裙。螓首蛾眉,明眸皓齿。自幼已是通读各类诗文、四书五经,亦晓三从四德五常六礼与七出。懂二十八星宿,能观云气得卜辞。未及豆蔻便能与庠序老师一较高下,时至笄年更比祭酒、太师,未过数月即为博士。后迁参知政事,待数位老臣辞官致仕后,顺理成章被先王提为丞相。
赵烈鹤束发淡红,大衣玫瑰色,洁白泛红。清隽俊逸,才貌双全。未及弱冠便懂五音六律,晓八音,精通五射。赶考一路连中三元,进士及第。为国子监四门博士,后被请入梧桐书院与教授、司业等同撰书文。又迁尚书郎,年未过半便深受先王赞赏,再迁为秘书监。同样是在老臣解官告老后,被先王升为丞相。
两位凤凰腹中书墨绝不输何彧鶎与王枫鵘,可话语权一直不如老臣,被重视的程度也远不及他们。
“真是气死我了,颉颎鸠是真傻还是假傻?”赵烈鹤重重地把茶碗放在石桌上,一肚子的火不知该怎么发泄,“少了王枫鵘,还和何彧鶎走得那么近,不知好歹的家伙。她这只傻鸟,看不出来何彧鶎是要把她赶出宫?”他咬了咬牙,望向颜画鹛问,“你说是吧?”
颜画鹛悠然地饮下一口茶水,将茶碗放下后说,“毛峰茶很好喝。”
“我没有问你茶好不好喝。”赵烈鹤诧异道,“不过,谢谢。”
颜画鹛摇摇头,“我不觉得何彧鶎能把颉颎鸠赶出去,除非他有颉颎鸠的把柄。”
“就算他没有,在颉颎鸠出宫期间,也有足够的时间找到了。”赵烈鹤托起腮道。
“颉颎鸠向来不与我们共享公文内容,更何况有梏羽锁的存在,就算是皇帝也不能随意进出她的房室。除非是她把自己的羽毛给了其他凤凰。”颜画鹛和赵烈鹤对视良久,又转头朝亭外的山下望去。树木葳蕤,阳光明媚,夏季的风景就该如此。
赤珠亭台离宫殿不远,而神凤宫殿是建立在神凤州内最高的山峰——天穹火山之上。每当有闲暇的时间,颜画鹛总会独自来到亭台内坐下,享受微风悄然又温柔地拂过她的脸颊,让自己的灵魂在静谧之时与自然之景融为一体。每次她闭上双眼,都能感觉自己的身体轻如鸿毛,仿佛要与穹空的白云共肩。
她非常享受这种感觉,但自从赵烈鹤来了以后就一点都不享受了。
“我觉得有可能。”赵烈鹤皱起眉,“你说说,颉颎鸠就一点都不可疑吗?比我们来得晚,却早早就和两位老臣交好,莫非是她给了二老什么好处不成?”他摩挲自己由羽翼化为的衣服,“可惜我是个翩翩君子。若不是,我肯定会夜夜都偷偷监视颉颎鸠究竟和老臣都干了什么。”
“别怀疑了。”颜画鹛耸耸肩,“颉颎鸠为凤正直,不会干出暗地攀附权势之事。如果我不相信她,也不会在早朝之时想方设法保她不出宫了。”
“可她还是顺了何彧鶎的意思,你没保成。”赵烈鹤无奈地笑道。
“希望她在外自求多福。”颜画鹛叹了声气,“说起来,梧桐瑞凤还真相信梧桐和平的事情呀。”
“皇帝都是这样的,要居安思危。更何况,颉衮?不是在城门处拦下一封信么?梧桐和平的确还活着。”
“所以这事说来蹊跷。梧桐和平乃先王与秦皓月之子,早早就在宫中死于食物中毒。而在梧桐和平死后不久,先王于对敌寒霜巨人之时又受重伤,灵枢裂而不可活,梧桐瑞凤理应登上王位。可前不久王枫鵘找出先王遗诏,让梧桐瑞凤开始担心梧桐和平重返皇宫夺走王位。”
“所以怎么样?”赵烈鹤问。
“你我都知道梧桐瑞凤喜怒无常、骄佚奢淫,不晓百姓疾苦而不得民心。按遗诏,梧桐和平在民间与百姓一同生活,定是十分了解民心,是梧桐瑞凤有力的竞争对手。他若想彻底铲除梧桐和平,何必要让朝中上下全然皆知梧桐和平仍在外流荡?只需要派出密探御卫将其杀死即可。”
“所以他就是个大傻瓜,我只希望龙族能好好教训他。”赵烈鹤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前提是他们不把我也一起赶尽杀绝。”
“恐怕没那么简单。”颜画鹛微微摇头,“如果梧桐瑞凤是故意让我们知道的呢?”
“让我们知道对他有什么好处?”赵烈鹤说完便是一愣,惊呼道,“等等,他放出消息是想试探出究竟谁是梧桐和平的支持者,谁是他的支持者?按你这么一说,难道前些时日的许多臣相同日解官归乡一事,正是中了他的下怀?”
“正是如此。”颜画鹛颔首道。
“糟糕了,这下不好办了。”赵烈鹤啧了一声,眉头紧锁,“如今宫中恐怕全是梧桐瑞凤的眼线。早朝时我们俩一番谏言,定是给他盯上了。”他望向颜画鹛,看看她能给出什么见解。可颜画鹛依旧面无表情,冷得像是一块冰,让赵烈鹤不禁叹了声气。
忽然间,颜画鹛吹响一声洪亮的口哨。赵烈鹤惊颤之时,亭台之上翻下来一个身着黑衣银面具的男子。他的黑衣上有银色雕纹,呈祥云状。面具的样貌竟是龙首。
“影卫康氏参见丞相。”男子单膝向颜画鹛跪拜。
“影卫?”赵烈鹤怒问道,“颜画鹛,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私事,无需多问。”颜画鹛冷淡地答道,用手势示意一旁的影卫起身。“听闻你们队中有几位与龙族刑部关系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