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穆最后目送那孩子进了府邸,看着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暗处,白穆也放心转头离去。
李濂虞却似有所感,猛地回头,方才那地方却早就空无一人。
他心里也空荡荡的。
往后许多年,这一幕像烙在脑海里一样。
他一直在后悔:为什么……此时此刻、他为什么没有拦住那人?
白穆这边进展倒是颇为顺利,毕竟筹备了这么久,虽然临时没了系统导航,倒也影响不大。他轻而易举地绕过了皇城的巡逻——乱军逼入,皇宫正处于混乱之中,这么做起来并不难。
若说麻烦,他也只是在找李谈懿的位置上,稍微费了点时间。
那偏僻的殿宇大门紧闭,窗子也全都锁上。
不同于听见外面吵闹的动静,点亮烛火、失声尖叫的宫人,这座殿静悄悄的、没有一丝亮光,衬着外面的枯草,好像已经被废弃许久。
——但是它里面确实是有人的。
窗子被从里面拴着,但这点小问题还不至于难倒白穆,他轻而易举地就从外打开了那窗,又悄悄落地,没发出一点声响。
一老太监佝偻着脊背,颤巍巍地缩在角落里,闭着眼睛,嘴里无声的念着什么。
——是崔公公。
白穆上次见他还是红光满面的中年模样,如今却已显老态。
虽是叹息,白穆也不欲惊扰他,他脚步无声的走到偏殿之中,看见被锁在榻上的李谈懿,却忍不住皱眉……这情形,有点眼熟啊?
白穆上前粗粗检查了一番,这会儿也没有什么生理化指标,白穆靠他那花架子居多的望闻问切,也只能得个初步的诊断:李谈懿也中了醉人梦。
白穆眉头锁得更紧。
——那日……他明明挡住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把人弄出去。
但李谈懿这状况,也不可能自己动啊。
白穆无声叹了口气,暗道麻烦,又轻悄悄地出了寝殿,站在那蜷成一团的老太监前,低声叫了一句,“崔公公。”
崔公公一个哆嗦,又团的更紧了一点,捂住耳朵,喃喃的念着什么。
白穆凑近了才听了个模模糊糊,“皇上保佑,真龙之气保佑……妖魔鬼怪退散……咱家什么都没听见……”
白穆顶了一脑门子黑线:这都哪跟哪?!
他上前推了一把崔公公,有稍微提了声叫了一遍,“崔公公。”
这次崔公公的反应更大,抖如筛糠、涕泗横流,竟咚咚咚地开始磕头,“不知仙君大驾光临……信徒、信徒准备不周,隔、隔日……必定奉上供物……”
这情形,无语之余竟有点好笑。
白穆使劲推了推人,凑到跟前,“崔公公,是我……裴白穆。”
崔公公这才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来,拿袖子抹了两下眼,讷讷道:“裴大人?”
白穆点了下头,以为这事儿就完了,正打算交代他,却见崔公公顿了一下,又接着磕起了头,还卖力了——
“……裴大人知道老奴的……”
“宫里头那些个嘴碎嚼舌根的,杂家都已收拾了……只是京、京城里……杂家实在鞭长莫及……”
“您若是无处可去……京郊那十里山上……老奴已经买好了地……也请了香火供奉……”
“大人许是看不上那些浅薄香火……但、但老奴出去以后必定日日燃香烧纸祭拜,决不委屈了大人……还请劳移尊驾……”
白穆:“……”
这老乌龟不去演喜剧,真是屈才了。
崔公公那边却哭到动情,又膝行几步,往前抱住了白穆的腿,又哭哭啼啼了几句,这才反应过来——有脚,那岂不是……这不是裴大人的魂儿……?
他总算清醒点,颤颤巍巍的抬头,对上难得黑了脸的裴白穆,平时的巧言滑舌不知道都去了哪,他直愣愣地问了句,“您还活着?”
白穆:呸……我不活着,这难道是阴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