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他面对的是那个心思诡谲、已经在后宫那种地方独自长大的小皇帝。
三日之后,梅襄按着宫人的吩咐,沐浴焚香,高束玉冠,一袭织金云缎白袍着身,腰佩雕花青玉,周身端正冷肃,去往宫中面圣。
慕容虞见到他,甚是欢喜地将他扶起,无需他向自己行礼。
“二哥,你是不是忘了朕上回说过的话,朕说过了,你我私下里不需要那般见外……”
他说着笑意收敛几分,语气恍若失落,“莫不是时至今日,你已经不拿朕当弟弟看待了?”
“你记得吗,朕小时日子并不好过,母后不时斥骂于朕,甚至常常会体罚朕,朕只是五六岁的稚童,心思单纯,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怯懦害怕,直到二哥进了宫中……”
“还有一回,母后怒骂了朕之后,朕不知怎地被人推进了井底,那井底湿滑,朕细弱的手臂撑着,其实也撑不了多久了,那些宫人明明都听见了朕的呼叫声却纷纷躲开,只有二哥丢了条麻绳下来,一直等到天黑,亲自冒险爬到井底用绳子绑住朕的腰,然后又爬上去,将朕拽上去。”
“朕始终记得,二哥那时比朕大不了多少,身骨亦是孱弱,却一直背着浑身湿透了的朕,想方设法避开母后的眼目将朕背去了暖池里,才叫朕又活了过来。”
此等事情不知凡几,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满心期待地求了梅襄好几日,求求梅襄认他做弟弟。
他是唯一一个对慕容虞好的人,慕容虞知道他只是个伴读,随时会离开。
年幼的他不知道要怎么挽留这个同伴,便自己想到,只要认了他做哥哥,他就一辈子都不会抛弃自己,一辈子都是自己的哥哥了。
梅襄知道此举大逆不道,但耐不住慕容虞奶声奶气泪眼汪汪的哀求,松口答应了他。
他那时也还小,他们只约定私下里这样叫,人前不可。
慕容虞很高兴,他甚至觉得自己从此以后就算被母后打骂也没那么可怕了。
因为他有二哥在,他的二哥会一直保护他,陪伴他,让他不再战战兢兢,即便是感情上他也不再孤单。
梅襄抬眸瞥了他一眼,知晓他陷入往事。
他缓缓开口道:“陛下,我来是来接我那不懂事的妻儿归家去的。”
慕容虞恍了恍神,这才重新露出笑容。
他让人端来了一壶提早就备好了的酒。
他对梅襄道:“二哥,你这一路奔波进宫,路上必然受了不少寒风,喝杯酒暖暖身子吧。”
梅襄瞥了他一眼。
他仍是笑容灿烂的模样。
福总管在一旁亲自将酒水斟入杯中,而后递送到梅襄的手中。
梅襄正要将那酒水饮下,却见一个宫人逾越上前,夺了他手中的酒杯。
众人错愕。
慕容虞只瞧见了立在梅襄身侧的秋梨。
“陛下,我与宝婳情同姐妹,这杯酒正该我替她喝。”
她说罢便要往唇边递去,却蓦地被慕容虞一个巴掌打翻,鎏金酒杯落地,酒液也洒了一地。
他看着秋梨的目光甚为阴森。
殿中有一瞬的沉寂。
慕容虞转头看向梅襄,面色如常道:“二哥,其实朕也只是想请你为朕办个事情罢了,先前二哥为朕寻回了藏宝图不是么?”
“确切的位置已经有了,只是朕信不过旁人,所以想请二哥代朕去押出洞府之中的财物,之后,朕便令二哥与妻子团聚。”
梅襄瞥了秋梨一眼,而后退下。
慕容虞却忍不住一把将她的衣襟攥起,将她提到他的面前。
“你就这么想死吗?”
料到他的反应,秋梨只淡淡地回答着他,“我早就不想活了。”
他们每个人给她的一点绝望,都一直压得她喘不过气,要她眼睁睁地看着慕容虞毁了宝婳的幸福吗?
她实在难以做到。
慕容虞松开她,连连冷笑,“那你想过吗?也许你死了,即便是你的尸身……朕也仍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