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茹菁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境幽深绵长,如走马观花,形形色色,虚妄梦境里,最真实的就是那种钝痛感,后劲极强。
醒来后,沈茹菁躺在大床上,失神地看着酒店的天花板jsg,仍是一阵恍惚。
梦里的一切都那么真实,闭上眼,沈茹菁的脑海还能浮现出十八岁时的一切细节。
那束奶白色的精致花束,手指轻扯着少年衣角时的柔软的触感,接她下班时,耳畔吹过的燥热微涩的夏风。
而她贴在对方的后背上,能闻到衬衫上淡淡的冷杉香和洗涤剂的味道。
每个触感都那么真实,风的气味、画面的细节,都镌刻在记忆里,保存得极好。
清晨的日光顺着酒店未拉拢的窗帘落入,刺眼极了。
沈茹菁盯了天花板半晌,而后揉了揉疲倦的眼眶。
偌大的世界,全球几十亿人,茫茫人海,本以为再也不会和他有交集。
她在时代广场的大屏上见过他,也在表妹亦或其他朋友同事口中听说过他,甚至在各种广告牌、led屏上看过他的海报,他的报道,却从未再在现实中见过宋洵。
哪怕是之前在体育馆门口领取物料,她也只看到了他被工作人员包围着,离开的背影。
却没想到随手接的一个单,宋洵会是别墅主人的朋友。
两人七年后的第一次正面碰面,会在那样尴尬的场景下。
她穿着灰扑扑的工装服,衣上沾满腻子颜料,拿着铲刀狼狈地与七年前她提出分手的对象,对视。
她已经刻意将过去的回忆,埋在了时光长河的最深处。这么久了,工作和其他琐事充盈了生活,她以为她已经忘却了。
却还是被那句话勾起了情绪。
昨晚,宋洵送脚踝受伤的她回酒店。
一路上的气氛凝滞而又安静,沉默得让人尴尬。
车停靠在酒店门口,她疏离而又客气地道别下车,却被一句话留在原地。
夜色里,男人的半边脸庞都在阴影里,隐约可见天生优越的侧脸轮廓,月色里,影影绰绰而又浓墨深刻。
他一只手懒散地靠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摆弄着打火机,幽蓝色的火焰明明灭灭,微渺的暗光照亮他线条优美的薄唇。
无端的予人距离感,遥远而又高不可攀。
他嗓音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叫住了离开的沈茹菁,“……当初为什么分手?”
语气随意平淡,像是在问今天吃饭了吗。
沈茹菁怔了一下,被这句话打了个猝不及防,不知道对方是随口问问,还是真的想知道原因。
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潮如海啸过境,泥泞一片。
大脑一片空白,没想好如何面对,这些年的工作经历却让她下意识地开口粉饰太平。
无论如何,宋洵现在是她客户的朋友。她笑了笑,轻声回答:“抱歉,过去太久,不太记得了。”
她语气平和,笑容温婉疏离,好像真的记不大清了。
光是保持语调的平静,让声线不至于颤抖,都费了她好大好大的力气。
打火机摆弄的清脆声戛然而止,阴影里男人的动作微顿,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一片压抑的死寂。
他的沉默让沈茹菁愈发难安,她开口,想要为这一场兵荒马乱的重逢划上句号,“夜深了,今天麻烦您了,我先回去了,您路上注意安全。”
她不敢看对方的反应,匆忙转身走进酒店。
崴到的脚踝处又开始作痛,丝丝缕缕的,与胸口的闷痛糅杂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