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路赶了好些日子,踏入东临城郊时,正好赶上了雨天。
雨珠打在车篷上,发出“嗒嗒”声,与马车的轱辘声混在一起,悠悠不绝。
九日前,景岚便修书一封送往东临城,景渊他们这段日子疏通了封堵的官道,收拾好了东临城府衙,已经做好了迎接长公主入城的准备。
骊都陷落,九州也就只有这东临城能暂做都城,让楚夕缓口气,重新筹谋,收拾这残破的大梁山河。虽说楚夕已是大梁最后的皇族,可她终究是个女儿家,想要登基称帝,只怕还要费些心?思。
让楚夕更愁的还有崔十一娘与薛清弦,一个化尸长眠,一个被制穴位双耳失聪。这段日子即便是三人共乘一车,很多时候楚夕也没办法启口说话。对谁说呢?一个不醒,一个听不见。
楚夕很多时候只能掀着车帘,望向沿途的风景,偶尔叹息一声。甚至她还希望自己的眼睛能够恢复得慢一些?,看?她们两人模糊些?,也许就不会那么难过。只可惜,老天往往是不从人愿的,她的眼睛已好,心?上人也回来了,与她却成了殊途难同路。
只希望师从鬼医的沈将离可以有法子医好她们。
这是楚夕最大的心?愿,也是柳溪与景岚最后的希望。
柳溪与景岚在路上寻机双修过好几次,没想到恢复内息竟这般艰难。数次双修之后,那些被吸去的内息只恢复了五成,想到回到最初的内息充盈,只怕要闭关好好双修个半月。
即便如此,柳溪与景岚也试过用这五成内息运转《鱼龙舞诀》,意图逼出崔十一娘体内的那些血珠之毒。奈何,血珠之毒一旦入体,便与血脉融作一体,逼出的是毒,也是血。血尽则毒散,可崔十一娘是活人,人若无血如何能活?
这血珠之毒如此凶险,柳溪与景岚不禁后怕。当初在囚龙涧下,她们也曾吃过两滴血珠的果汁,不知是因为食的太少,还是因为体内有《鱼龙舞诀》护体,所以她们才没有变成崔十一娘这样的半人半尸。
天下只有云姬知道答案。
半个时辰后,长公主的车马到达东临城下。
景岚当先跳下马车,撑伞掀帘,将
蒙着面巾的柳溪扶下了马车。她抬眼往城门下一看?,眸光不禁大亮,“太爷爷?!”
金守疆着甲在身,须发皆白,看?向景岚之时,眼底闪过一抹笑意,他走近楚夕的马车,恭敬地道:“臣金守疆,恭敬陛下。”
他说的不是殿下,而是陛下,言外之意,每个人都能听懂。
楚夕微愕,她没想到金守疆会来东临,更没想到金守疆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得这般明白——他就想奉长公主为新君!
百年威名在外,战功赫赫在内,他这样的男子都当先跪地恭迎了,其他臣工呢?
景岚会心?笑笑了笑,将纸伞递给了柳溪,快步走到了金守疆身侧,也恭敬地跪地迎接楚夕,“臣,恭迎陛下回城。”
东海景氏与西山柳氏,得之辅佐,便可君临天下。
这个传闻江湖上无人不知,如今金守疆跪了,东海景氏的小都督也跪了,这两个举足轻重大人物都臣服长公主面前,大梁今日确实是变天了。
“恭迎,陛下回城。”城门前的百姓与兵士应声下跪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夕心?头感激,她眼眶微烫,却镇静自若地掀起了车帘,端着帝家高高在上的风范,淡淡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平身。”
楚夕等景岚与金守疆站起后,再道:“入城,府衙议事。”说完,楚夕便放下了车帘。
“诺。”
金守疆往后退了两步,翻身上马,大手一挥,正色道:“起驾!”
本是一路狼狈迁都至此,因为金守疆的出现,楚夕终是找回一分皇室的威严。她悄悄地把金守疆的拥立之功记在心头,她想,等山河无恙后,定要好好重酬金守疆这位老将军。
金守疆本应在西沉州镇守,他贸然来此,就不怕异族与魏氏作乱么?
这个疑惑一直在景岚心?间缠绕,疑惑尚未解开,便又发现了另外个疑惑处——前来迎接楚夕的只有金守疆,不见三哥,也不见四哥。
景岚很是不安,跟着楚夕的车马走了十余步后,忽觉衣袖被谁一牵。
她匆匆回头,只见柳溪给她递了个眼色。
“此事蹊跷。”柳溪的眸色凝重,她想,应该先与景岚赶去府衙瞧瞧。她说完之后,伸手牵住景岚的
右手,拉着她拐入小巷,抄近道往府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