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流云一抬眼就对上疫病之神那张幽深的绿眸,心中忽然生出一股不明的寒意。
“西奈法,若你将今日的事情说出去,你将永失所爱,再难拥得,你所珍重的必将破碎,你所渴盼的必将远离,你所追求的必将错过,你所接近的必将遭厄,爱你者不存,你爱者不生,你将永世孤独,作为你泄露秘密的代价和惩罚。”
随着疫病之神如吟唱般吐露出的话语,一道黑色锁链在空气中凝聚成影,萦绕着诡秘暗沉的紫光。
随着尾音落下,锁链猝然一伸,没入姜流云心口。
姜流云只觉心口一凉,心脏仿佛被绞紧一般。
很快,这种感觉便消失无踪,他下意识抚上胸口,并未察觉到什么异样。
但他回想疫病之神的话,那与其说是枷锁与限制、不如说是世上最恶毒的诅咒,饶是他并无泄露秘密的想法,心中也不由一阵阵发寒。
不知是否察觉到了他的情绪,疫病之神接着道:“只要你保守秘密,这个诅咒将永远不会生效。”
话落,他不再理会这不死者,转头看向父亲。
“既然如此,就按照你说的做吧。”冥王哈迪斯眼中的冷意已然消散,淡淡扫了一眼长子,“我先去一趟奥林匹斯山,在我回来之前,就由你来看着他。”
纳西瑟斯没想到哈迪斯竟如此急不可耐,急忙道:“可是南边那道裂缝……”
“让艾墨洛德去修补,以他现在的力量,完全足够了。”
话音未落,冥王已然转身大踏步走出门,脚步匆匆,黑色的衣袍在风中卷起波浪般的弧度,带起猎猎风声。
四匹黑马拉的马车从空中奔驰而来,他利落翻身而上,驾车驰往天空。
冥府天空灰紫色的雾气飞快散开,露出顶上深不见底的黑暗,冥王驾着马车迅速驶入黑暗之中,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
疫病之神的宫殿位于冥王宫后方的宫殿群,被艳丽的彼岸花所笼罩。
自从赫卡忒的事情结束,姜流云便一直住在疫病之神的宫殿,为防自己顶着冥后的模样惹出事端,他几乎只在冥王宫后的宫殿群中行走。
疫病之神艾墨洛德是个寡言的神明,平时最多的时间都是待在前方的真理田园旁观判官们审判灵魂,姜流云虽然住在对方的宫殿,却鲜少见到艾墨洛德的身影。
花神芙罗尼尔倒是常见,她的宫殿就在疫病之神的宫殿旁边,这位少女神每每回到冥府时总会与姜流云打个照面。
姜流云被困在冥王城不得出,也是托了这位女神的帮助,才能把他遗落在北方矿场的金白与一些傢伙物什带过来。
而这位女神每每出现,都要求他摘下遮掩露出面容来给她瞧。
女神要瞧的自然不是他的脸,而是那张属于冥后的脸。
自他来到冥府,就从未见过冥后希欧倪,即使住进了艾墨洛德的宫殿也是如此。
姜流云猜测花神或许也许久未见冥后,思父心切才对自己提出这般要求。
但冥后一直未曾露面也让他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在他的容貌变为冥后的模样后冥王哈迪斯与艾墨洛德都表现出了不喜,他不敢想象冥后本尊若是见到自己的面容会是什么反应。
能不相见自是最好。
与北方矿场的灰暗冷僻不同,冥王城上方仿造的太阳每到特定的时间会化为淡淡的白光,仿佛月色般柔和的光芒洒在铸造宫殿的黑晶石上,折射出点点细碎的流光。
姜流云通过头顶的仿造光线变换估摸时日,算到冥王哈迪斯已经前往奥林匹斯山足足有三年多了,却至今都未回返。
而他也已经顶着冥后希欧倪的脸足足三年。
纵使冥后的美貌世间难寻,但那总归不是自己的脸,姜流云每每打量着自己的手脚发丝都觉得怪异,心中迫切的想要恢复自己的容貌。
但冥王一直未再出现,艾墨洛德与芙罗尼尔对此也毫无表示,他只能继续等待,总归这些冥神们一定会想办法令他恢复容貌的,总不会让他顶着冥后的脸一辈子。
这日,姜流云坐在宫殿的阔窗的廊柱后面,就着浅淡的仿造月光打磨着手中的银饰。
算算日子,阿钰也已及中原人所说的弱冠之年了,他们虽然不像汉人那般讲究,但双十也算是个值得庆祝的大日子了。
姜流云在冥府这么多年陆陆续续攒了许多白银,每年必要给儿子打一套新银饰,今年又逢姜思钰弱冠,更是尤其慎重。
鼻尖闻到一股纯澈又清甜的花香,他认出这是芙罗尼尔的味道,抬头一看,果真远远见到女神从彼岸花海的另一头走来。
不多时,睡神修普诺斯从远处宫殿后的拐角出现,和女神站在一起说话,黑色的羽翼十分显眼。
姜流云下意识往廊柱后面躲了躲,虽然修普诺斯也是知情者,但未免多生事端,他甚少让冥神见到自己的面容。
等他雕完一道蛇纹再抬头时,却见女神身体一软,整个人瘫倒了下来,被修普诺斯接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