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氏连连颔首,她不是蠢货,即便是夫君不交代,这些她心里也是都记着的……
……
赵家等一切算盘,阮秋韵没有察觉。
自从知晓了赵家已经准备给外甥女相看夫婿了,阮秋韵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莫名的不安和躁动之中。
书中的赵筠,十五岁及笄,十六岁出嫁,十八岁时因受刺激怀着孩子难产……花骨朵一般的青涩的女郎,还未彻底绽放,就这么死在了所谓的后院争风吃醋险恶当中。
之后的接连几天,阮秋韵整日翻看着那本大周律例,翻看着上头对于男女婚嫁一事的诸多规定。
大周律例,若女郎超过十七岁,郎君超过十九岁,还未有出嫁或娶妻,一律需要收取一定程度上的赋税。
按照现代的说法而言,就是所谓的单身税。
因着这项赋税的原因,大周的女郎几乎大部分都是在十五十六岁这样的年幼的年纪出嫁,然后出嫁一两年后就怀孕生子……
十六七岁的年纪怀孕生子,发育还未彻底完全……又有多少是能够平平安安地生地下来的?
妇人怔怔地看着书案上的律例,一时间,竟觉得有些胆寒,即便是在历史书上见过这样的描述,可从未置身其中的时候,也没办法去领会到其中的残酷。
昏暗的烛火亮堂了许多,阮秋韵侧眸看了过去,见苏嬷嬷正用簪子挑着烧好的灯芯,她看了片刻,有些突兀问道,
“苏姨家中那位怀了身孕的儿媳,今年几岁啊?”
苏嬷嬷放下手里的簪子,闻言不由朝着夫人看了过去,妇人的面容在摇曳的烛火美艳清绝,她想了想,道,
“想来应该也有十九了。”
十九,阮秋韵若有所思般颔首,十九岁生孩子,在这个时代里,也不算太早。
可却又听见苏嬷嬷有些惆怅道,“奴那小媳妇年前怀了孩子,谁知生下来竟没活成,这等了年,终于怀上了第一个了。”
若非如此,她也是不会撇下夫人赶回去的。
年前,十六。
十六岁生孩子。
妇人敛了敛眉目,有些歉意道,“抱歉,苏姨。”
脸上的那么惆怅很快散去,苏嬷嬷摆了摆手笑道,“这女郎生孩子便是鬼门关,这怀了生不下,生下了活不成的可多了,也只能怪那孩子命不好。”
阮秋韵良久没有说话,眼睫下垂,看不清神色,只是良久过后,才轻声道,“是啊,怀了生不下,生下了又活不了的,可多了。”
可为何要这样呢。
如今又并非开国时百废待兴,急需人口的时候,为什么要这样催着还未彻底盛开的花骨朵绽放孕育呢?
阮秋韵想不明白。
这一晚过后,苏嬷嬷能够明显感觉到,夫人似乎对于同医术相关的书生出了不小的兴致,不仅买了不少同妇人生子相关的医书来看,还常常亲自到附近的一些医坊,向一些医者郎中求取有关于妇人生子的诊籍脉案。
这个时代其实并没有现代社会中患者隐私这个说法,可病人的诊籍脉案却也不是随意就能给的,阮秋韵接连去了许多的医馆,却还是被大部分的医者给拒绝了,只收集到寥寥数张。
被精心撰抄在纸张上的诊籍被摆在了书案上,纸张被分成两部分,分别被两个石头镇纸压着。
一沓上头写着,年满十八岁生产,另外一沓上却是写着,未满十八岁生产。
一沓薄,一沓厚。
都是在生产过程中,孕妇出现了难产情况的诊籍。
看着两沓诊籍,良久,阮秋韵才翻开写着未年满十八的那一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