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开遗诏,听见下面有人吸气的声音。福禄的心里没有多少波动,抬起眼扫了一眼下方的众生百态,目光在安王的身上落了一下,又在太子的身上落了一下,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提气,开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所有人跪下,哗啦啦的一片,乌压压的朝服连成了一片,整个朝堂寂静无声。
这是权利的力量,福禄在心中这么想着,垂着眼皮在心中无声的笑了。他从来都被当成是皇上的一条狗,一条不叫的好狗,一条懂事的老狗。然而他这只老狗,在手握了圣旨之时,哪怕是这天下最骄傲的人也要对他磕头下跪。
“从来帝王之治天下,未尝不以敬天法祖为首务。敬天法祖之实在柔远能迩、休养苍生,共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保邦于未危、致治于未乱,夙夜孜孜,寤寐不遑,为久远之国计,庶乎近之。今朕在位三十六年,实赖天地宗社之默佑。念自御极以来,虽不敢自谓能移风易俗、家给人足,上拟三代明圣之主,而欲致海宇升平,人民乐业,孜孜汲汲、小心敬慎,夙夜不遑,未尝少懈。数十年来殚心竭力,有如一日,此岂‘劳苦’二字所能概括耶?前代帝王或享年不永,史论概以为酒色所致也,皆书生好为讥评,虽纯全净美之君,亦必抉摘瑕疵……”
厄长的遗诏听的人昏昏沉沉,连身在何处都弄不清楚,但是所有人都不得不打起精神来仔细地听着。
他们都想知道,最后的赢家究竟是谁。
虽然明知道结局大概会是太子,但是在没有说出来之前,就容易抱着难言的希望。尤其是,在安贵妃把持着皇宫的时候,福禄走出来究竟代表着什么。
“安王皇三子晨,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庆历三十六年七月三十日卯”
这个结局,似乎有些不对……
所有人都愣住了,听到最后那句的时候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面面相觑,最后所有的目光都集聚到了最前头。那里跪着几个皇子,太子、大皇子,还有安王都在里头。
他们以为,再如何荒唐的结局,至少也应该是在大皇子和太子之间分出胜负来,可是没有想到,最后的赢家居然会是安王?
这……这究竟是何道理?
太子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他拍了拍安王的肩膀,露出了笑容,“恭喜三弟,说起来这个结局倒是不错,你比我适合的多。父皇一直都看得清楚,虽然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他还是信任你的。”
是啊……若是不信任的话,如何会把一个国家托付在他的身上呢?
安王除了一开始露出了惊愕的神色之后,接下来的神色倒是变得沉稳内敛了起来。他跟着太子站起了身,摇了摇头,“不应该是这样的,父皇一直最信任的人是你。”
他转向福禄,没有理会在一边面色铁青的大皇子,认真地问道:“福公公,虽然这么问有些不好,但是……你确定你没有念错么?”
福禄露出了一丝笑容,微微躬身,“奴才年纪虽然大了,但眼睛还没有花,当初更是陪着圣上亲眼看着圣上写下这份遗诏的。所以……不可能会出错。”
“亲眼看着?这……遗诏写了多久?”
“五年有余了。”
听到福禄的回答,安王沉默了下来。五年有余……当初太子还并没有消失,皇上就写下了这份遗诏?安王并不相信。
要知道,皇上对皇后的深情或许别人不清楚,但是他却是清楚得很的。因为自幼就看着洛庄妃的泪水,自幼就听着洛庄妃的抱怨,自幼就从皇太后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所以他越是清楚,便越是不相信这样的结局。
皇上是一个重情的人,所以他才一直忘不掉皇后,才会一直誓不立后,才会下决定让太子永远都是太子,没有人可以动摇太子的地位。
曾经的确是有不甘过,可是太子并不是脓包,皇上并没有理由这么做!
如果太子的确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那么皇上这么选择无可厚非,他也不会说什么。可是太子不是!他聪慧,敦厚,而且这些年来的储君做得很好!
安王愣在原地,看着所有人的都来祝贺他这个新帝,看着大皇子在一边晦暗不明的眼神,看着太子露出的笑容,沉默了下来。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已经计划好了的……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