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孝意这些老人们当即就感觉到了不同,要知道,之前一旦事涉突厥,大多都是汉王独断,像是和突厥的历次战事,以及和突厥人的交往中,汉王殿下所表现出来的气势……
不知道的人一定以为这人跟突厥有着深仇大恨,作为臣下的陈孝意等人每次却被弄的心惊肉跳,可等结果出来,又大多都是瞠目结舌。
换句话说,大家觉着汉王一旦听到突厥两个字,就兴奋的不像话,总要摆出一副冲上去咬一口的架势。
而事实就是,突厥确实被他们这位大王咬的鲜血淋漓,大致上陷入了混乱之中,阿史那罗恒这种突厥王庭的大贵族都要遣使过来结好就是最好的证明。
现在呢,突厥之事就这么突然被李破抛出来,摆在众人面前,让汉王近人们都感觉出了几分怪异,不免就想,您这是心里早有主意了吧,又想借此敲打于谁呢?
所以,先开口说话的就是干劲很足的杨恭仁了,而且显然提出的是反对意见,连李破都有点诧异。
多好的事情,你竟然觉着不妥?这厮肯定是不知道俺杀了多少突厥人,被区区一个“大便”给吓住了。
李破有点不满意,习惯性的,脸上立马展现出了灿烂的笑容,道:“哦?有何不妥之处?且道来我听。”
一瞧这神色,一听这话音,陈孝意立即正了正身子,不打算说话了,他年纪老大,可不想再跟大王玩这种把戏。
何稠同样年纪不小,眯着眼睛好像要睡着了,只是嘴角耷拉了下来,很是不屑的在想,杨氏的子弟这么沉不住气,难怪将天下弄的这么乱法,害的老夫东奔西走,几乎无法安度晚年。
苏抿住嘴角,以免笑容上脸,温彦博皱紧眉头,他可谓是深受其害,很不喜欢这样的大王。
王泽暗哼了一声,王氏阀主涵养自不必提,可也难免在心里幸灾乐祸一下。
王智辩和正巧到来的尉迟信则深深的垂下头,绝对没有半点冒头的想法。
只记室杨续手一哆嗦,差点毁了之前的记录,接着就开始在心里替兄长着急,正应谨小慎微的时候,大兄怎么就不能忍一忍呢?这脾性,吃的亏还不够多吗?
可杨恭仁不管那么多,只是站起来躬身道:“大王,臣以为,吾与突厥相盟,虽未显于文字,可这两年来,与突厥相安无事,互不侵扰,皆要归功于此。”
“今吾突与突厥大人相交,一旦传于王庭,定为可汗所不喜,或有害于边事,当此之时,时机欠妥,此为其一。”
“其二,有外国相交,必争其利,通商往来,小利尔,如此……大王欲谋于漠北乎?不然,何见其利?”
“再者,定襄郡本为……隋土,今为突厥所侵,凡我志士皆恨不能操戈北去,驱逐虎狼,复我旧土,而今大王拥兵一方,屡据突厥,声名传于天下,此大义之名也,结于阿史那罗恒,无异于割土称盟。
今之天下,诸人割据,一旦闻之,必有所诟,前时之义举岂非毁于一旦?此正舍大义而取小利也。”
嗯?杨氏竟然还能养出个烈士?
笑容在李破脸上渐渐隐去,甚至以他变脸的本事,都难免有些措手不及,显出了几许尴尬。
因为这话听上去虽有夸大,但琢磨一下却让李破觉着很有道理,而他其实本就觉着,和阿史那罗恒交往有些鸡肋,和杨恭仁所言相互印证,李破不得不承认,舍大义而取小利这句话正中关节之处。
和突厥的交往是打出来的,别人即便说他和突厥勾结如何如何,也都是些酸话,能和突厥王庭交通往来,是诸侯们求之不得的事情,所以在此事上,他占据了高点。
如果他实力强劲,迫使阿史那罗恒内附,也就算了,可这会儿他正忙着跟李唐交战,北边抛开突厥王庭,跟阿史那罗恒这样的突厥边将结好,不论内外,都将使他处于一个尴尬的境地。
是的,这就是一个时机不对的问题,因为他现在还无法专心去面对突厥这个庞然大物,那么任何轻率的举动,都将带来不可预测的后果。
李破沉吟良久,而其他人再看向杨恭仁的目光可就复杂多了,小动作再多,也赶不上这番话的分量于万一,因为这才是才能的具体表现,直观而强烈……